两人坐好，乔宾也没有卖关子，笑着问道：“不知于大人打算在哪里迎击瓦剌？”

“哦？”于谦一怔，有些好奇地问道：“乔义士何出此言？”

“以京城城墙的高度，我猜……大概率于大人会在城外迎敌。”乔宾笑着说道。

于谦不置可否。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乔宾也不在意，笑着问道：“于大人，这里只有咱们两人，我问您一个问题，如果……皇上在瓦剌军营中呢？于大人打算怎么做？”

于谦脸色变了变，有些沉默。

“如果皇上再拿出龙旗大纛……”乔宾的话到了这里，实际上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此时于谦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于大人……敢打么？”乔宾追问道。

“乔……先生的意思是……”于谦定了定心神，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他知道，乔宾说这话虽然只是猜测，但大概率会成为现实。

试问……

当自家皇帝在敌人大营之中的时候，当自家皇帝的龙旗在敌人大营上飞舞的时候，你让那群士兵们怎么做？

进攻？

打自家皇帝？

防御？

被人打不还手？

如此之时，作为最高指挥官的于谦，又能如何？

于谦此时才明白，为什么乔宾会拦下自己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乔宾语气平静地说道：“先皇有两个儿子……”

于谦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是先皇后人，立谁不是立？”乔宾笑着说道：“于大人不也是这样计划的么？”

于谦保持沉默。

“但不论如何，皇上都不能回来！”乔宾看着于谦，认真地说道。

“你……”于谦被乔宾的话弄得头皮发麻。

“我知道于大人的偶像是诸葛武侯。”乔宾话题一转，笑呵呵地说道：“然而人们都看到了诸葛武侯之才华绝世，又有谁看到那位一直被人称为‘扶不起的阿斗’的刘禅？如果没有刘禅，诸葛武侯也不可能有着如此惊世之才，恐怕早就卷入到党争的漩涡里无法自拔了。”

于谦苦笑。

“我知道大人并不清楚监国未来是否是一位明君……”乔宾笑了笑，随口问道：“那于大人为什么不考虑培养一位明君呢？”

“恩？”于谦一怔。

“我猜……如果没有我的话，于大人虽然也可以赢下京城保卫战，但是于大人绝对不会为了自保而去为难皇上。”乔宾笑呵呵地说道：“皇上最好的结局，就是成为太上皇，这也是于大人与监国此时此刻最后的协商结果。”

于谦忍不住问道：“乔先生似乎对于未来的事情，十分了解？”

“谈不上。”乔宾摇了摇头，随口解释道：“于大人一直以诸葛武侯作为榜样，所以你想要当得，只是纯臣，而不是权臣，否则以您现在的威望，就算是造反，也是轻轻松松的。”

“乔先生慎言。”于谦脸色一变。

“呵呵，好，我不说就是。”乔宾笑着反问道：“于大人想要当个纯臣，这很好，但于大人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于谦反问。

“如果将来皇上在成为太上皇之后，选择复辟呢？”

于谦吓了一大跳，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于大人和石总兵有私仇吧？”乔宾笑着反问道。

“这……是的。”于谦并没有否认。

“原因我也懒得说了，但是不知道此时如日中天的于大人有没有考虑过，有人并不希望你做大呢？”

“你是说……”

“皇上只是成了太上皇，监国到底还是太嫩了，而且顾忌亲亲之谊，不会下手，但……皇权更替，哪有不死人、流血的？太上皇只是名头被废了，可他背后的势力还在，这些人为了自保，也是为了自己，必然不会让于大人活着，到那时……于大人怎么做？是反抗，还是……放弃抵抗？”

于谦继续沉默。

“以于大人的性格，大概率您是不会进行任何抵抗的，好，您成了千古流芳的名臣，这很好，可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后人，您的家族，一切与您相关之人的下场是什么？”乔宾问道。

于谦的神情有些恍惚。

“好，就算于大人治家有方，并且于氏家族的所有人都愿意成全于大人的一片赤诚之心，可于大人……您有没有想过郕王的下场？”

“你……你是说……”于谦的脸色终于变了。

“皇权更替……本来就是极其残酷的，更何况，如今的皇上可是华夏几千年下来，独一档的昏君啊。”乔宾摇了摇头，无奈地问道：“于大人可以独善其身，可以做个纯臣，但是……郕王怎么办？难道您要眼睁睁地看着郕王身首异处，死后不入皇陵，尸骨荡然无存么？甚至连整个郕王一脉，都就此断绝……”

“够了！”于谦激动地低吼了一句。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于谦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于大人……”乔宾认真地说道：“都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于大人……自从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您就和郕王绑在一起了，您死了没关系，可郕王呢？先且不说您这样做，本来就连累从来没有进行过相关教育的郕王，就说你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了先帝考虑，先帝就两个儿子，您忍心让他们二人兄弟相残？”

“你……你打算做什么？”于谦的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问道。

“呵呵，于大人是同意了？”乔宾反问。

于谦一时噎住，半晌不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