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他仍是一副唇角含笑、含情脉脉的模样。
梁耀托着碟子走近了些,正要落手,却被沈要一把拦住了。
沈要冷然道:“六小姐从不会吃来路不明的吃食,请回座罢。”
梁耀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这橘子本就是帅府的,怎能说是来路不明的呢?”
“这橘子再是帅府的,只要过了来路不明者之手,自然就不保险了。”
沈要眸光暗烈。
他鲜少有嘴巧的时候,这一回,却是竭尽了全力。
梁耀渐渐的收起了笑容。
今日小年会,宴四方宾朋,人多口杂,萧子窈为免节外生枝,便连声劝道:“沈要,不打紧,把那碟子拿过来罢。”
谁知,沈要却是丝毫不肯退让的。
他固执的挡在萧子窈的身前,道:“六小姐,只有我替您试一试安危。”
说罢,竟是三下两下的剥净了几只蜜橘,一并丢进了嘴中。
沈要的吃相绝不斯文,仿佛恶犬扑食,嚼也不嚼,只为欲望,转瞬之间,穿喉而过。
梁耀凤眸微眯,笑道:“怎样,吃后可有中毒?
”
沈要静静的嗯了一声:“有待观察。”
梁耀怒极反笑,手上却始终留着意,只轻轻的将碟子放在了萧子窈的手边,旋即转身回了座。
萧子窈道:“沈要,你胡闹。”
沈要偏了偏头,不敢对上萧子窈的眸子。
“我是为了六小姐。”
萧子窈一叹,便不多言了。
却是窸窸窣窣的又剥了一只橘子,小指一勾,正勾住沈要的衣角。
“呆子,嘴馋了就直说!这是剥给你吃的。”
萧子窈唇角轻扬,笑意深深。
沈要心中一颤,舌尖几乎要被那小蜜橘甜腻了。
第二幕戏再起,萧子窈仍是慢条斯理的剥着橘子。
她不愿去看对面正坐着的梁耀,索性剥着橘子打发时间。
她剥一只,便偷偷的掰下一半,悄无声息的塞进沈要的手里,再剥一只,再分一半出去。
乐此不疲。
仿佛是孩提时代养了一条小狗,饭桌上她有一口肉吃,便要分出一半喂与那条小狗去。
萧子窈心中隐隐的愉悦起来。
却是剥着剥着,橘子终于吃尽了。
萧子窈抬眼一看,那碟中零零落落的散着黄澄澄的果皮,底下似乎掩着什么颜色。
她于是探过手去,只一摸,竟兀的抽出一张细细的小纸条来!
萧子窈心下一惊,只有强装着镇定的模样,四下扫过一周,但见无人瞩目于她,方才将那纸条再手心偷偷的展了开来。
但见其上,赫然是诗经一则,蒹葭一句。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是梁耀的字。
帅府之中,唯有萧子窈的西院有一潭碧波,伊人可为小白楼,亦可为她萧子窈。
梁耀这是约她在西院私会!
萧子窈一把揉皱了纸条。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但见梁耀亦然看向她来,眼中有意味深长的笑意。
萧子窈一时之间,直觉进退两难。
她犹疑了片刻,终于悄悄的起了身。
她到底是决意要去见他一见。
梁耀此番,却是不想前程想钗裙了。
既然如此,那她萧子窈哪里还有不应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