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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难处(第2 / 2页)

于他而言,她的叹息与苦笑,后悔的声音还有心死的声音,或者是眼光淡下来之后的无力的手,都足以令他深陷恐惧,如坠冰窟。

更何况,眼下,分明是她流血。

“萧子窈。”

恍惚之间,他便又叫了声她的名字,慢吞吞的,却不是有意拖延的样子,反倒是有些怕,所以话里的祈求甚至比试探还多。

“我用过心愿券。”

“你得遵守规则。”

“实现我的愿望。”

萧子窈微微一愣。

“我怎么没实现?我一直都有好好的穿着厚衣服厚袜子,我已经……”

“——不是。”

是时,沈要只管斩钉截铁的打断她道,“我说的是第二次。”

第二次。

他说的大约是,“不要流血,都回去”的那一次罢。

多可笑。

他分明最是清楚不过了。

杀人见血最是轻易。

人血是最不容易治好的洪水。

第一次觉得温暖,是在第一次杀人之后。

——那是一道割喉的伤口,喷血如泄洪,平白无故的溅了他一身,如此温热,像严严盖住一脸的棉被,不再冷,却渐冷。

沈要眸光暗烈。

血是会冷的,流了血的人也是会冷的,却只有萧子窈是热的,就在去年冬日,他总是一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温凉却并不冰冷,原来世上居然还会存在这样的热,哪怕触碰也不会令人感到痛苦的热,不像烙铁,却像火苗,是不会将人灼伤的火苗。

他想他的六小姐永远如此。

他于是张口,又如是说道——

“萧子窈,你不可以流血。”

“这是我用心愿券换来的愿望。”

“你必须替我实现。”

他那只停在萧子窈鼻间的大手微微有些用力了。

萧子窈立刻就叫了一声。

“松手、快松手……湿毛巾是用来冷敷的,不是用来捂死我的……哎呀,我要喘不上气来了!”

她其实略微把话讲得有点儿夸张。

偏偏,沈要那厢,竟是一瞬心悸。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松开了手去,连带着那沾了血的湿帕子,都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下。

萧子窈扶着脸道:“呆子,快帮我把毛巾捡起来,我没法儿弯腰……”

沈要于是冷不丁的大喘起气来。

那呼吸实在好重。

“对不起,六小姐。”

他磕磕绊绊的说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废话连篇!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可是,我——”

他一哽,然后话音急转,忽然落定,“对不起。”

却是至此之后,便再没了后话。

他只管小心翼翼的替萧子窈团好了棉纱。

“我去厨房看看。”

他说。

萧子窈于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公馆上下灯火通明。

沈要直觉自己脊背发寒。

他很少会有这种感觉——两手空空如也却又微微潮湿,这太不应该,这双手最擅长的事情分明就是杀人,要非常干燥才好,并且还得再握着些什么,刀也好枪也罢,或是一个人的喉咙,都好,却绝不可以颤抖至此。

这应当是杀人之后的感觉。

偏偏,这又很像他与萧子窈上床之后的感觉。

接吻是窒息,进入是穿刺,明明白白的,什么顾忌也没有,都与杀人相应。

他早已记不清了,自己究竟觊觎过萧子窈多少次。

想在进入她的时候锁死她的脖子,然后接吻,湿漉漉的一双手,汗津津的两个人,血肉交织,饕餮盛宴。

那该多有多温暖。

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于是一声不响的走进了厨房里去。

是时,郝姨正在炉上煨着一盅花胶,饱满的、白嫩嫩的肉好似一块人肉,翻着嘴,色相动人,沈要不过瞥了一眼,便立刻偏过了头去。

谁知,只此一眼,他竟陡的瞥见火边的两提药材。

“这是什么。”

他道,然后想也不想的便伸手去抢,也不顾上那险险窜上来的火舌了,就只是一把夺过来,然后猛的撕烂拆开。

那黄纸里的药材顿时落了一地。

郝姨连忙说道:“回沈军长,这、这是……这是白天的时候,安庆堂有个伙计来送的药材,说是宋小姐给夫人写的养身的方子,平时可以喝喝,没什么弊端。不过您放心,夫人当时连看都不看这药材一眼,立马就让我把东西扔掉了,所以,这会儿才……”

沈要没有说话,却是微一抬手,立刻将她未落的话音止住了。

他只管轻轻的拨开那满地的狼藉。

黄芪当归茯苓白术……都说久病成医,他也不例外。

自打萧子窈病了,他几乎认识她吃过的每一味药材。

所以,哪怕是红花或者麝香,他也照样认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

是时,他终于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却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根本不见一丝笑意。

紧接着,在那层层叠叠的枯草与虫尸之后,他最终翻出两张工工整整的小纸片来。

那是一大一小的两张毛票子,微微的有些潮了,想是被人握了太久的缘故罢。

却上书一共不过十二字,寥寥无几。

岳安至广东南。

琵琶洲至香港。

他简直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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