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要上职去时,车子的副座上正摆着一只铝皮饭盒和一把黑布雨伞。
今日军中事务繁多,无论公文还是电报都堆积如山,夏一杰只在檐下急得跺脚,唯独他一个,正慢慢悠悠的打起伞来遮雨,饭盒护在胸口,简直再小心不过了。
“沈军长,我烦请你走得快些!你昨天翘班,可知那一整日都耽误了多少工作!”
夏一杰忿忿道,“陈督军原定于明日返回南京,但是从昨天开始忽然暴雨连绵,出行既不便又不安全,所以要把时间推后,那么这几日的安保工作便还得我们来做,有些事情必须要你来签字下命令……”
是时,沈要刚好走进屋檐,便满不在乎的掸了掸伞上的雨珠,道:“不是还有梁延?”
夏一杰眉心紧锁,好是吃力。
“他腿伤未愈,一到雨天连站都站不起来,所以就别说什么指望他拄拐了,据我所知,他昨日就已经坐上轮椅了。”
“哦。”
沈要不冷不热的说道,“那好吧。”
话毕,他便自顾自的走进了办公室去,饭盒放在桌上,雨伞便撑开来摆在门后,都是他目光所及之处,低眉抬眼便能看到的位置。
夏一杰很是诧异。
他原以为,沈要肯定是很不情愿的。
至少,嘴上不会太情愿。
谁知,眼下,他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只管定定的坐进了座位。
一时之间,四下里几乎安静得出奇。
夏一杰于是偷瞄过去,却见沈要正襟危坐,居然真的是在批阅公文。
他简直惊得失语,所以吱唔半天,适才问道:“沈要,这些都是军机要务,不能乱改。”
沈要立刻抬头睇他一眼。
“你什么意思。”
夏一杰语无伦次。
“但是……但是你平时不是不爱工作吗?”
“我现在也不爱工作。”
沈要说,又一边点一点钢笔,浓黑的一点墨便一瞬洇晕开来,只在那信纸上哭出一滴眼泪,也不好看,就是突兀。
“但是我答应了她的,要好好工作。”
夏一杰陡的滞住了声。
他直觉喉咙里又塞车,更伴着一点儿腥气,像呕血,却没那么惨烈。
他哪有那样的资格。
“这是子窈昨的?”
“嗯。”
“那、那如果,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材料,和我说一声就好,我去拿便是了。”
沈要没理他,却不过翻过几册军内人员事务,便又冷冷的睨过来,道:“有人说,你养了女人,还要给她打胎。”
夏一杰一瞬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