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开眼时,沈要便惊觉自己竟然睡在了软绵绵的被子里。
只不过,那却不是寻常的睡法,被子盖在上面、床单垫在下面,他动了动手脚,觉得有些困难,原是萧子窈只将他当作小狗了,居然真的滚了一床棉被将他裹住——像郝姨烧的蛋卷,鸡蛋摊饼卷一帘糯米猪肉,做法新奇,他记得很是清楚,因为萧子窈曾经夸过几句。
天还未亮。
这并不奇怪,如今已是十月深秋,日短夜长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沈要原也不觉得哪里不好,不过只是长夜而已,他反倒可以趁此机会多赖在萧子窈身边一些,仿佛地久天长,何乐而不为。
谁知,眼下,他却没由来得焦心起来。
——萧子窈不见了。
其实,他分明是知道的,这个点钟,萧子窈是不会乱跑的,也许她只是出去倒一杯水喝,应该不会就此将他丢下——她没理由也没道理,偏他就是想不明白,心急之外更加惶恐,于是翻身下床,一下子清醒过来。
“骗子。”
他说,而后趿上鞋子冲下楼去。
是时,夜色浓稠,公馆上下并未点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沈要只听见不远处有门铃一响,是玄关的方向,似轻语呢喃,莫测难辨。
他眼睛顿时一黯,便在阶前猛的刹住了脚。
“骗子!”
他突然大声叫道,“——萧子窈,你又骗我!”
他也许快要哭出来了罢。
那话音久久不落,只在漆黑如夜的空屋里无限回声。
然,死寂不过片刻,一束清光却朦朦胧胧的洒在了他的脚边,又往上走,照亮他惨白的哭脸。
那柔光仿佛天上明月。
沈要却见萧子窈正举着手电筒、若笑的看着自己。
她披着一件毛衫,看颜色款式,大约是萧从玉送她的那件,她应当也是出过门的,因着那毛衫上还罩着一层绵绵的薄雾,看着就冷。
他于是想也不想,立刻脱下大衣罩住她去,连之前翻墙弄脏了衣服里子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你去哪了。”
“你不是说你会一直在吗。”
“那为什么醒来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
他哽咽着说道。
“……萧子窈,你回答我。”
萧子窈身形一颤,顿时从他的大衣里挣脱出来。
“呆子,你怎么又在胡思乱想!”
她有些嗔怪,语气里自然沾染几分薄怒,却又一瞬急转,声色渐轻,终于,莞尔一笑。
“我是去喂马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一指玄关,“我没听到汽车的声音,就猜你是骑马回家的——这么冷的天气,你怎么能把马拴在路边风口撂着呢,恐怕没冻死也要饿死了,幸亏有我在。”
沈要一瞬哑然。
他直觉心下拴了一只氢气球似的,吹得很满,便一股脑儿的往上飞去,只管将他的喉咙死死塞住,万不得已,他便用力吞咽一下,喉结重重一滚,结果居然一下子压爆了那只气球,只此一瞬,晶晶亮亮的彩纸都从那气球里炸了出来,翩翩如飞花,纷纷落在他的心上,像一个节日。
“……只是去喂马吗?”
他嗓音沙哑,几乎不能言语,“不是不要我了吗?”
萧子窈好笑的瞪他一眼。
“再说傻话?再说傻话小心我真的不要你了!”
话毕,她便伸过手来,道:“拿着。”
其实,她大约是想让沈要拿住手电筒罢,谁知那呆子正难过着呢,脑子转不动,便呆愣愣的顺势将她的手给拿住了。
偏偏,那厢,他还很有礼貌的乖乖应了声好。
萧子窈立刻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