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
田家寨外,沈要只骑一匹铁蹄黑马立于阵前,却见黑夜黑衣黑眼无一不戾,他左右亲军也照黑影,更显沉沉死气。
方才,他一路狂追犹如赴死,马蹄飞溅碧血。
之于萧子窈,他总是不会变的。
所以,一旦得了她被掳的消息,他自然便就下了杀心。
当是时,苏父束手无措,只好连连的问他如何是好。
谁知,他竟冷眼一睇,冷血冷情,只管冷冷掷出两个字来——
“杀、光。”
他于是如约而至。
田家寨盘踞此山已有些年岁了,城防俱全,此时此刻,高墙之上又有卒子立一排火枪箭弩齐齐瞄准,只待万箭齐发。
那山寨头目很快同他叫起阵来。
“哪来的丘八!萧军在时都要让我们三分薄面,你梁军又何德何能敢打上我田家山来!你今日要是真敢和老子玩什么先兵后礼,老子便让你剿匪不成反被匪剿!”
然,他分明挑衅至此,偏偏沈要还无动于衷。
却见他开口,竟是连眼都不曾抬一下的,好是不耐不屑。
“放人。”
他一字一顿,“除非你想被我活活烧死。”
那头目立刻反应过来,更张口讥讽道:“呵!我还当是为了什么呢,不过就是几个娘们儿!可我就是不放,你能拿我怎样?你敢放火烧寨子,我便敢放火烧她们!”
说罢,复又勒来一个卒子斥道:“去,把抓来的女人带一个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敢不敢跟我斗威风!”
那卒子于是领命退了开去,只管风风火火的又闯进了柴房。
秀秀一见萧子窈去不过半刻便又来了人,立刻惊觉不妙,便连连的推搡起苏同心道:“爷,她比我漂亮,你抓她去!她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呢,我不过是个乡下的柴火妞……”
她贪生怕死也自私自利。
苏同心根本又惊又怕。
好在,她还谨记着萧子窈的劝告,遇万事而不变,只要默默蜷进角落便好。
不起眼,便不引恨。
那卒子好笑的吐了口吐沫,道:“漂不漂亮有没有钱又有什么要紧的?现下外面来了军队的人,说是要救你们走呢!你们俩谁能哭得可怜点儿,我就带谁出去!”
秀秀闻言,不由分说便改口扑倒在他脚边自荐道:“爷,那你带我去!她这种小姐是拉不下嘴脸的,永远只会学鹌鹑!我机灵,我听话,我能做好!你就带我去吧!”
其实,那卒子本就无甚可挑的,不过是戏弄于人罢了,偏偏秀秀正中他下怀,他便起了兴揪走了她去。
“行,那就选你这小骚蹄子!爷还就喜欢你这得意忘形的小样儿,事成之后爷一定给你赏!”
那破柴门又摔闭了,秀秀谄谄的声音也渐远了。
苏同心于是哀哀的抱紧了自己。
秀秀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罢?
她自然是将秀秀往后的处境往好处想的。
谁知,事与愿违总寻常,秀秀此去,竟是有去无回了。
那卒子不刻便拖着秀秀爬上了寨墙。
那山寨头目一见筹码就位,立刻便拍枪抵上了秀秀的眼穴笑道:“死丘八,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要是有种就杀进来!我可是好奇得很,一支剿匪却把平民剿死的军队要怎么向老百姓交差!”
来时,那卒子已然交代过了秀秀,待会儿一见刀枪千万要哭得落力可怜些,她还想着,于是不负众望、张口便是一阵嚎啕。
“爷,别杀我,求求您别杀我……军长,千万不能开枪放火啊,你们若是要烧了寨子,我便活不成了……”
那山寨头目却见沈要默不作声,便只当他是怯了,于是啐一口,努嘴又骂。
“来啊!你这丘八,刚才不是硬气得很吗,怎么这小娘们儿来了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了!不怕老子一枪崩了这娘们你就来!”
然,他正还大肆张扬,却不料只此一瞬,四下遽然猛起一声惊人枪响!
砰!
四下惶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是谁开的枪!”
“有人受伤否!”
一时之间,无论军匪、众人纷纷大喝,自然便听不见秀秀的哭音了。
沈要于是不紧不慢的一甩枪口,有硝烟散去。
“聒噪。”
他冷然说道。
那山寨头目陡的哑住了。
他却见原也哭着嚷着的秀秀一下子住了嘴——或是说、噤了声。
是了,她分明还大张着嘴,人却安安静静的一头栽下了寨墙,仿佛一块臭肉,砸在地上、尘土飞溅,连灰尘也十分嫌弃的模样。
她一瞬摔得头破血流。
再看一眼,还不止,她原来是面朝上的,眉心烧糊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杀她杀得死不瞑目。
“……你、你这丘八,竟敢枪杀平民!”
那山寨头目终于不可置信的吼道,“你莫不是发了疯了,还想不想要军家的饭碗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杀便杀了,有何重要。”
沈要满不在乎的嗤了一声,“我只要你们最后抓去的那个女子,别人的性命我都不在乎。”
“我呸!都说丘八吃民脂民膏最没良心,你这狗娘养的东西,还真不干人事!”
“——那还不快去放人?”
沈要面无表情,“若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便要拿你全寨的人命来赔!”
是时,黑云闭月,杀机重重。
田老三又掴了萧子窈一巴掌。
他一回寨子便吃了酒,又借着酒劲儿强拉着萧子窈上了他的屋里,更将人往炕上一丢,只快手快脚的脱了褂子便要扑上前去。
谁知,那萧子窈却是个性子刚烈的,非但不从,竟还一脚狠狠踹在他裆下,偏偏那鞋尖也似刀尖,剧痛!
田老三顿时反手掴她一掌,骂道:“他妈的,你这臭婊子竟敢踢我!伺候人还挑起来了,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家闺秀!”
萧子窈直被他打得眼冒金星,连身子都晃起来,于是摸索着脱去一只鞋,只管五指纤纤的扣在手里,那模样竟还有些妩媚,却是猛的劈手就砸,正中田老三的额角!
只一瞬,他果然血流如注,于是又打她一掌!
萧子窈一下子大咳起来。
然,她手心却在方才暗自藏好了一枚薄薄的刀片。
那刀片原是她贴在鞋底保命用的,本想着紧要关头可以割一割绳子,可眼下看来,竟是要开刃见血了。
谁知,正待那田老三愈靠愈近,房门却陡的被人踹了开来!
却见来人是两个满面虚汗的卒子,脸色好青,仿佛见鬼,一见田老三势要强了萧子窈去,立刻便惶惶的冲上前来阻拦。
“老三,你他娘的难道是喝傻了!外面都闹成这样了,你竟然还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子!快撒手,使不得,这女人是有来头的,我们动不起,你还不些把她撒开!”
“滚滚滚,撒个屁!今天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我田老三也要把这婊子打服了不可!”
萧子窈且听着,于是强忍着痛端坐起来,说:“呵,你但凡敢再打我一下,我便敢保证你这张脸皮必要被人活活的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