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迅速的看向李献可,同样问道:“李拾遗以为然否?”
作为清流势力今天的主力,李献可的脑子现在成了一团浆糊。
他觉得他需要一定时间,仔细进行梳理。
但是林泰来连珠炮般的追问,又让他没太多时间仔细琢磨。
只是下意识的像复读机一样重复说:“灾异是警示皇上需要修德.”
左佥都御史赵焕突然也开口说:“没错啊,说的就是修德!
所以林泰来劝谏皇上修德,而王家屏阻止了林泰来劝谏皇上修德!
你到底支持谁?刚才你说过,你支持林泰来。”
众人稍稍诧异,赵志皋这是演不下去了,所以又换人了?
想想也对,刚才赵志皋一直在喷王家屏和灾异有关,确实不好强行转向。
所以需要换个人,来“支持”林泰来。
就是你赵焕什么时候搭上“林党”的?之前怎么就没有风声?
不过稍微琢磨,大概也就有脉络了。赵焕是山东人,平时和王司徒关系不错,所以“情有可原”。
听到赵焕的质问,李献可还是下意识说:“我当然支持林泰来。
但我说的皇上修德指的是修德本身,而不是林泰来劝谏皇上修德这件事.”
他只觉得自己彻底混乱了,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也不明白。
反正,总不能把王家屏再推到火坑里吧?
“这就是了!”左佥都御史赵焕说:“如此公论已经出来,那还有什么可争辩的?”
然后赵焕对秉笔太监陈矩道:“方才礼科都给事中李献可、礼科给事中钟羽正反对将林泰来治罪,我也附议!”
在边上看了半天热闹的陈太监终于又有事干了,对赵焕质问道:“他们礼科抗旨,你也要抗旨吗?”
赵焕答话说:“方才廷臣一致公论,灾异原因是林泰来劝谏皇上修德被驱逐!
所以这次林泰来上疏直谏,不可再被论罪,否则有可能继续招致灾异!”
嗯?陈太监终于觉得自己清醒了,似乎看到了迷雾下的本质。
大部分人这时候也品味出来了,同样是为林泰来辩解,其实有本质差别的!
先前清流势力为林泰来辩解,理由还是“直言无罪”那一套。
但这次赵焕为林泰来辩解,理由是“可能又会招灾”。
一个跟灾异没直接关系,一个跟灾异有直接关系。
算了算了,人生难得糊涂,又何必那么明白呢?
这个时候出来当“恶人”,会得罪包括皇帝、阁老在内的很多人,何必吃力不讨好?
只有李献可挣扎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灾异还是修德.”
赵焕反问道:“你难道不希望,屡屡直言的林泰来被赦免?
他是林泰来,他也是屡次劝谏皇上修德的林泰来!
若连林泰来都不救,又谈何劝谏皇上修德?”
李献可:“.”
事已至此,已经无话可说!
到了这个时候,在场所有人对事态彻底明晰,也彻底明白林泰来的意图了。
刚才这半天,从林泰来论罪扯到王三,从王三扯到灾异定性,从灾异定性又扯到林泰来论罪。
看似东拉西扯一大圈,最终又回到了原点,其实就是一个“舆论洗脑”过程。
简单总结就是:先让大家承认林泰来言论正确,然后为了政治正确就必须要保林泰来。
而为了保林泰来,就要制造出舆情,把灾异和林泰来关联。
因为只要灾异和林泰来关联,皇帝为了“消灾”肯定会迫不及待的赦免林泰来。
不然的话,皇帝就不得不继续“罪己”和“修德”了。
在这个制造公论的过程中,二王阁老都被拿出来当了个垫背。
六科权责重大,对外监督圣旨的执行,对内可以把被认为不合理的圣旨封还,称之封驳。
之所以这次礼科是主力,就因为皇帝下旨议罪林泰来,礼科拥有一定“抗旨”资格。
现在连礼科都给事中李献可、给事中钟羽正都不说话了,那别人也就更没话说。
陈太监又问了一次:“公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别的议论,我就如此回奏了。”
林泰来又又又跳了出来:“我还有话要进奏陛下!”
陈太监对今天的结果很满意了,他相信皇上也会很满意。
所以陈太监现在只想早点回宫“报喜”,不愿意再多生枝节。
如果是别人此时出来想说点什么,可能就是几句闲话,但林泰来肯定是没事找事。
陈太监本不想搭理林泰来,但是又发现,林泰来正堵在了东朝房门口,完全绕不开,除非跳窗户。
为了秉笔太监的脸面,陈太监没有选择跳窗,皱眉道:“时候不早,有话快放!”
林泰来便道:“自从我那老师离开朝廷后,三位阁臣年纪都在五十五岁左右,甚至入阁时年纪更小。
所以内阁实在有点太年轻了,不太正常,不够老成持重,我大明内阁从来没有这样年轻过。
最近事情纷纷扰扰,内阁屡屡停摆,又不能安抚形势,表现极为不堪,由此可见一斑。
故而我斗胆进言,请选老成之人补充内阁!
最好是六十五岁以上长者,以平衡其他阁臣之年轻。
顺便也算是为了应对灾异,对内廷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变。”
众人:“.”
听起来太踏马的有道理了,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为什么你林泰来总能找到如此清奇刁钻的角度?
而且说这话的人,可是肩负“消灾”责任的人。
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吏部尚书杨巍、吏部左侍郎赵志皋。
所谓的六十五岁以上长者,又具备入阁资格的,就是这俩老头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