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同窗同年、又被拉进礼部主客司当郎中的陈允坚,林大官人和他当朋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有个儿子叫陈仁锡。
在白秘书的伺候下,林大官人就开始翻看荐书。
荐书分两种,推荐别人的和毛遂自荐的,不过没本质差别,关键还是看人。
嗯哼?一刻钟后,林大官人拿着一份荐书,陷入了沉思。
钱世扬,三十六岁,籍贯苏州府常熟县,秀才功名,家道中落,科举不顺,目前四处教书为生。
这位钱秀才与冯太医的妻子、冯梦龙他妈是远亲,所以虽然只是秀才功名,但受冯太医推荐斗胆前来报名。
以上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信息是,钱秀才目前有子一人,名曰钱谦益,今年八岁
卧了个槽,林大官人惊了,自己的“父凭子贵策略”还真扒拉出一个历史大名人出来?
“水太凉”的鼎鼎大名,稍微了解明史的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还有,“水太凉”的父亲混得这么扑街吗?四处教书为生,听起来有点惨淡啊。
白秘书探过头来看了眼,评价道:“此人平平无奇,甚至就是最差的一档,官人何故沉吟?”
林泰来嘿嘿笑了笑,“吹拉弹唱我不行,看人你不行。”
然后将这位钱秀才的荐书专门放在一边,又继续往下翻看。
不到半个时辰,林大官人又拿着一份荐书,陷入了沉思。
周道登,三十岁,籍贯吴江县,宋代大儒周敦颐后人,家境贫寒——重要合作伙伴吴江名门沈家推荐来的。
荐书上的个人信息很简单,但是林大官人已经脑补出了很多资料。
在历史上,周道登在崇祯元年当上了首辅,以呆傻鄙俗、贪花好色闻名,跟皇帝奏对经常愚蠢无比,堪称大明最傻首辅,一年后就被赶下台了。
崇祯:“黑齿是何典故?”
周首辅:“黑齿,齿发黑者也。”
崇祯:“近来奏疏多有‘情面’二字,何谓情面?”
周首辅:“情面二字反过来看,就是面情。”
崇祯:“宰相当用读书人,何解?”
周首辅:“等臣先回内阁查查书,再来回奏。”
崇祯:“滚!”
当然也有人说周阁老表面是傻首辅,其实大智若愚,所以才能在杀大臣如麻的崇祯皇帝手下全身而退。
以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退休回家后,六十岁的前首辅周道登仍然贪花好色,把十四岁的柳如是买回了家,成了柳如是的第一个男人。
周道登去世后,十五六岁的柳如是被赶出了周府,自称为相门弃妇周游江南,身价倍增,顿时成为一代名媛。
而刚才看到的“水太凉”钱谦益,则是史上一代名媛柳如是的最后一个男人。
这两人的名字竟然同时出现在了桌案上,林大官人心里只感觉好奇妙。
想了想后,林大官人也把周道登的荐书专门放在了一边,和钱谦益他爹一起。
白秘书仍然莫名其妙,这周道登还是平平无奇,到底哪里引起了官人的注意?
林大官人不解释,也没法解释,继续翻看荐书。
眼看着快翻完时,林大官人再次拿着一份荐书,停了下来。
顾秉谦,四十岁,籍贯昆山县,万历七年中举,然后屡次会试不中,此次自荐而来。
自荐书中云:闻九元阁下《易》学精深,在下亦治《易》经,奈何屡次不售。今次愿尊九元为师,在林府门下学《易》。
卧槽!林大官人瞬间被舔麻了,自己的《易》学是什么水平,自己能不知道吗?
于是林大官人迅速判断出,此人的功力至少不逊色于周应秋!
等等,林大官人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这个人名似乎也眼熟!
仔细想了一下,林大官人终于回忆起这位顾秉谦是个什么人了。
此人似乎在天启末年当了两年首辅.至于人品,确实与同时代的周应秋堪称一时瑜亮。
甚至还可以说,历史上顾秉谦的跪舔功力,犹胜周应秋半筹!
如果说周应秋的经典是“猪蹄总宪”、“日万天官”,而顾秉谦的经典是曾经对九千岁魏忠贤说:“本该拜你为爹,但我太老了,怕你不喜欢我这样的白胡须儿子”
林大官人紧紧握着顾秉谦的自荐书,心情莫名的忧郁。
白秘书看到林大官人的神态突然萧索,关心的问道:“官人伱怎么了?”
林泰来深深的叹口气,让白秘书很莫名的吐槽了句:“这都啥人啊?”
一大堆荐书里,与名气沾边的人,就只有水太凉他爹、大明史上最傻首辅、最没节操白须儿首辅这三个。
一个两朝“领袖”,两个垃圾首辅。
苏州府号称人文鼎盛名人辈出,难道来投奔自己的“名人”,只能是这种货色吗?
就没有一些史书上比较伟光正、正能量的名人,来林府投简历吗?
林大官人绝对不肯承认,这可能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的效应!
在白秘书的眼里,不知道林大官人到底琢磨什么,只看到林大官人对那三份平平无奇的荐书不停拿起又放下。
最后林大官人长叹一声,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还是先见见这三个吧!正当用人之际,尽快安排一下面试!”
纠结半天后,还是抵不过穿越者的本能——不知道该选谁时,就选名人,只要他身上没有“妨主克主”的毒点。
即便是再垃圾的首辅,那也是能当上首辅的人啊,至少不是邪恶狠毒、忘恩负义之辈。
要不然一大堆简历里的一大堆完全陌生的名字,林大官人又哪能知道谁好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