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青荷固然狼狈,却是真个与楚维阳结下因果来的故交旧人,然而此刻立身在那孤舟上,神情阴翳,犹豫间似是脸色晦暗不明的一男一女,却真真是道左相逢的陌生人。
一念及此,楚维阳遂往前踏了一步,一口气本已经提在胸腔,复又被他沉沉地压下。
道人喑哑的声音响在青荷姑娘的耳边。
「我来!」
话音落下时,楚维阳那平淡而空洞的目光,已经切实的对上了那立身在舟头的一男一女。
目光在半悬空相对。
青荷姑娘早先的呵斥声像是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这会儿时节,那巍峨如山岳一样的滔天巨浪已经离着灵浮岛只有很近的一段距离了。
他们许是再逃,也不知还能奔逃出多远的距离去了。
那似乎汹涌的风暴之中,隐约还能听到些像是人声的凄厉惨叫。
这些声音顺着风传递而来,愈发教人感觉到灾劫与死亡的临近。
这样紧要的时候,莫说是一座布置着完整法阵的岛屿,便只是一条船,都是足以教人生死相搏了!
闪念间,瞧着那距离灵浮岛愈来愈近的孤舟,瞧着那立身在舟头的两人阴翳的神情。
楚维阳忽然明白过来,这会儿,一切的话语言辞,都是徒劳而无用的。
一念及此,楚维阳漫不经心的捏起一道法印,倏忽间显照着一团翠玉火,朝着那孤舟前的海面砸落而去。
毒煞炁扑面而来,汹汹热浪席卷四方!
孤舟上灵光忽地兜转,两人的身形在原地里猛地一顿。
可紧接着,一道浪头从他们的身侧打落。
无声息间,那一男一女对视了一眼,他们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z.br>
于是,那风浪之中不断摇曳着的孤舟,再度朝着灵浮岛驶近。
原地里,楚维阳再抬起手来的时候,那嗡鸣声中兜转着灵光的法剑,已经被楚维阳握在了手中。
身旁,青荷姑娘复又仔细端详了那法剑一眼。
她仿佛要透过那剑身交织的明黄与银白颜色,窥见内里那灵物的形状!
也正是这一眼的观瞧,让她明白过来,如今自己的身份,与楚维阳之间那全新的干系。
一念及此,还没等楚维阳真个出手,青荷姑娘将罗盘抛出祭起的瞬间,双手交缠着,便捏起莲花法印来。
具都是元门大教的嫡传,杀上个把人,在他们两人的眼里,都不是甚么严重的事情。
可是没来由的,青荷姑娘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至少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楚维阳是希望自己这样做的。
而实际上,这不过是——不是投名状的投名状而已。
青荷姑娘出不出手,实则对于局面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在楚维阳的眼中,通过符咒的影响,愈发潜移默化的改变、驯化一个人的心神,也许比眼前要面对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青荷姑娘能够果断的有所变化,不论是她真个心思灵性,还是那符咒玄奇显照,都是足以教楚维阳再度放下些心思防备来。
这一念过去,下一瞬间,楚维阳心神之中杂乱的思绪念头就尽都被斩去。
再看去时,原地里年轻人一步踏出。
他像是在迎着狂风凌空飞渡!
而随着这一步跃起,楚维阳的眼神之中,便只剩了那神情阴翳的男人。
猎猎狂风里,楚维阳的身形似正似邪,再看去时,恍若是一道利箭般直直刺来,又像是在风中有着细微的身形调整与变化。
他没有施展禹步,可凌空的一跃,却像是真个用出了禹步的真髓!
下一瞬,楚维阳屈指,轻轻弹在剑锋处。
真正的争鸣声,是从胃囊丹鼎,是从五脏脉轮之中呼啸而出!
不知何时起,楚维阳似乎是已经过了杀一人都需得激烈的动荡心神情绪的时候了。
真正踏上玄冥丹鼎之路后,那剑法之中的养神与养身,似是也显得没再有那样的重要。
不该说是漫不经心,可楚维阳难免有所漠视,或者说,是几若漠视的超然心态。
他不再需要将热烈的心绪刨开,恍若是献祭一样的,从中汲取出剑意来。
仍旧是浓烈的情绪,可楚维阳如今需要的,只是厚重,只是属于剑气和剑意的厚重,只是属于《夏时剑》的厚重!
用这样的厚重,一剑尽春!
立夏!立夏!
倏忽间,在那男人陡然惊骇的脸色映照下,是银白与明黄交织的灵光恍若大日虚悬。
下一瞬,那朦胧的光晕里,是厚重的剑气,如天河倒悬一般,一泻汪洋!
用剑如用魔功!
「杀——!」
霎时间,第三道雷霆声,从海面上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