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朱棣明白,即使这个帝国没有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影响,明王朝在朱高燨的带领之下只会更好,他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也就松懈了下来。
这一松,就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言未出,结局已演千百遍,身未动,心中已过万重山。行未果,假想宰难愁不展,事已毕,过往仍在脑中演。”
朱高燨叹息道,“老爷子这一辈子都没睡过安稳觉,年少时随太祖高皇帝伐元建国,中年时靖难之役征讨漠北,老年时治理国家忙于算计。他这不只是身体上的病,更是心病。”
“这个心病若是不医还好,能一直推着他往前走,虽然活的很煎熬,但最起码还能活着不是。可若是这个心病没了,他的大限也就到了。”
“纵然我医术再高超,面对心病也无济于事,因为他这个心病是我给医好的,总不可能再给他另找一个心病。我可为他开上一药方子,但至多能为老爷子延寿半年,这已是人力极致了。”
他心中有些苦涩,两世为人从未体验过后悔滋味的他,此刻忽然悔意涌上心头。
如果,他没有表现的出色,没有让老爷子如此放心的将帝国交给他,或许老爷子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阳寿无几的局面。
老爷子现在是自己求死。
他这一生活的太累了,只是好好的睡上一觉,死后在地下长眠,与徐皇后相逢。
尽管老爷子这个爹当的很缺德,没事就爱坑儿子,自打登上皇位以后就日日夜夜的算计儿子,时常让朱高燨觉得无奈,但……
这个人,是这一世唯一能给到他父爱的亲人,就像一座大山般,替朱高燨遮风挡雨。
尽管朱高燨并不需要别人替他遮风挡雨,但他依旧很享受这种父爱,可以让他缺乏情绪的冰冷内心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汤承闻言,沉默了许久,方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国不可一日无主,陛下现在迟迟不醒,大事,当由掌玺的储君定夺。现在这情况,太子爷您打算如何处置?”
朱高燨摇了摇头,道:“国事暂且不说,你去找御医们要一套银针来,我先给老爷子针灸续命。”
汤承点了点头,转身前往侧殿,与御医们寻来一套针盒。
朱高燨打开针盒,里面摆着大小不一足足四十九根银针,他取出一根,放在烛火上炙烤……
……
一套针灸下来,耗费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等朱高燨将银针放回针盒时,朱棣本来如殿外霜雪般惨白的脸色已经稍有好转,虽然依旧处于晕厥当中,但总体上来说已是无伤大雅。
反观朱高燨在持续两个多时辰的针灸后,面色发白,袖子下的手臂颤抖不止。
以他的体力,纵然是在战场上厮杀一个昼夜都不会疲惫,可见这针灸对精神与身体的消耗是何等的恐怖,需要一直保持最专注的状态,全天下估计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人,能完成如此高难度的针灸。
朱高燨喘着气说道:“经过我的针灸,快则七日,慢则半半月,老爷子就会醒来,之后还需佐以汤药来休养生息。尽管如此,也只是吊着命罢了。”
汤承也看的出来朱小四现在很是乏累,安慰道:“殿下辛苦了,还请早些回东宫休息吧。”
“不急,我这些日子就住在乾清宫照顾老爷子了。”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轻闭双目,努力的想要恢复些许力气。
汤承站在他的身边,默不作声,不愿意打扰少年。
良久,稍微缓过来一些的朱高燨睁开了双眼,眸子冷静:“皇帝晕厥的消息不可传出,免得引起人心动荡,如今大明武将都集中在武院授课,群臣外放,不少官员还在安南。现在要是把老爷子陷入昏迷的事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少幺蛾子。”
“暂且将御医全都留在乾清宫的侧殿里,防止他们泄露消息。”
汤承点了点头,道:“我去和樊忠说一声,让他带着上十二卫的禁军在乾清宫外昼夜巡逻。”
“不必!”
朱高燨摇头道,“让樊忠把人撤下去,一切保持常态,平时怎么巡逻,现在就怎么巡逻。你让樊忠和禁军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模样,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皇帝出事了吗,傻子都能猜出来真相。”
汤承恍然大悟,愧疚的低头道:“是我迟钝了。”
皇帝晕厥以后,他现在有些手足无措,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实在不该。好在朱高燨提醒,才让他及时醒悟了过来。
朱高燨继续说道:“我会以文华殿的名义宣告,皇帝游历香山,在此期间,国家事宜全都由我来执宰,以此来掩盖真相。”
汤承点了点头:“全听殿下定夺。”
……
待朱高燨离开以后,从屏风之后,走出来一位被笼络在黑暗之中的神秘人。
统帅影侍之人,身份最为神秘,至今为止,除了朱棣,没人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汤承看到这神秘人后,并不觉得意外,对方是皇帝的影子,影子永远不会离开身体,而他也对朱棣寸步不离。
那神秘人低声问道:“太子,值得信任吗?”
汤承微微皱眉:“此言何意?”
神秘人幽幽的说道:“皇帝陷入昏迷当中,此时太子独揽大权,他若想造反,即使是我也拦不住。”
汤承问道:“你怀疑太子会有异心?”
“我怀疑所有人。”
神秘人淡淡的说道,“他可能没有这个野心,但他确实有这个能力,我们不得不防。”
然而,汤承却摇了摇头。
“我劝你还是别多想较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