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上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是清点黄册,而是问宣光府同知:“为何本官一路走来,不见有人说汉话,只说交趾话?”
宣光府同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府台大人,安南省原来就是交趾,当地人自然是说交趾语的。”
于谦严肃的说道:“可我来到府衙之后,为何在府衙当差的官员,也是说的交趾话?”
宣光府同知笑道:“府台大人尚还年轻,有所不知一句老话叫‘入乡随俗’,大家伙儿都是要为朝廷办事,虽说府衙官员有很多都是汉人,但若是想在这大环境下生存下去,就要懂得和光同尘,学两句交趾话又不难。”
于谦反问道:“凭什么要让汉人说交趾话?”
宣光府同知尬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位府台大人,似乎脑子不太灵光?
于谦继续说道:“太子爷两征安南,打服了交趾人,所求无非就是要让朝廷的政策能在交趾平稳下放,同化当地。然而现在本府初来乍到,便看到交趾无人学汉话,反倒是汉人都在学交趾话,岂不是倒行逆施乎?”
“如此长期以往,不到三十年,交趾便又回到了从前那般蛮横不逊,难不成还要让将士们再流一次血?”
“太子爷带着我大明将士浴血奋战才打下来的疆域,是让你们这么糟蹋的,他交趾人凭什么不学汉话?是他交趾人打赢了这一仗,还是我大明打赢了这一仗!”
于谦铿锵有力,义正言辞的说道,“传本府令,勒令宣光府上下官员,废除交趾话,转而讲汉话,本官会亲自核查,至于七日后还没学会汉话的交趾人官员,全都罢免!”
宣光府同知连忙说道:“府台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七天的时间,那些交趾人怎么可能学得会汉话,倘若如此,逼的他们……他们……”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交趾人,生性叛逆,倘若如此强压,恐怕十有八九会搞事。
“他们还能怎样?”
于谦斥道,“他们还能造反,杀了我这个朝廷命官不成?好,你在府衙前登报,告诉宣光府境内所有人,我于谦别的地方不去,就在这府衙里等着,若有欲取本府头颅者,坐等刺客!”
“昔日吕朝阳吕大人,以钦差身份出巡山东,因为官公正遭人怀恨,短短数月受刺上千,杀得头颅满地滚,浸红了衙门前的台阶。”
“本府虽无吕大人那般豪迈,却也有不畏生死之胆识,倘若有谁胆敢刺杀于本府,本府定当敬上二两好酒,送他去见阎罗王!”
……
安南省,布政使司衙门。
伏伯安斜靠在太师椅上,面前歌舞升平,听着小曲儿,看着美人起舞,何其悠哉。
他也是文院的学员,任工部侍郎,在文院考察期间,代任安南布政使。至于安南省原来的布政使,得到了休沐一月的清闲。
与于谦不同的是,他走马上任以后,便大摇大摆的在衙门里躺平,听曲作乐。
“伏大人,文院给我们下达的任务是整改黄册,我们一上任就如此悠闲,不会被上面责问吧?”
伏伯安身边坐着的是安南布政使司左参政,跟着伏伯安一同来到安南的文院学员。
布政使满脸陶醉,而他却忐忑不安,坐如针毡。
“你懂个屁啊?”
伏伯安懒洋洋的说道,“户部的夏老尚书是老糊涂了,跟着太子这小年轻一块胡闹,什么狗屁的整改黄册,你为官多年,又岂不是不知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你我来安南省也就待一个月,待完就走,何必去冒此风险呢?”
左参政问道:“大人,我们在私下如此非议夏老尚书与太子爷,不太好吧。”
“你也知道是私下啊?”
伏伯安嗤笑一声,道,“天高皇帝远,你且放心,东宫的手再长,他也伸不到安南来!”
左参政:“……”
看到自家大老爷如此嚣张,他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哐当!”
一声巨响,布政使司衙门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将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们吓得惊慌逃窜,一时间场面混乱。
伏伯安浑身打了一激灵,下意识的怒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茬子如此放肆,不知道本官正在秉公执法吗!”
“秉公,执法?”
来者一身黑衣,腰间佩长刀,疑惑的问道,“原来伏大人的秉公执法,是公然在堂堂布政使司衙门里,听的小曲儿,喝着小酒,看着美人起舞?”
伏伯安怒斥道:“大胆!休得胡言乱语!”
“呵,只怕我再晚来一步,伏大人就要与美人们秉公执法到榻上了,想来大人也是不易。”那人冷笑道。
“放肆,你怎么诽谤本官!”
伏伯安起身怒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闯本官的布政使衙门,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伏大人怕是想多了,布政使司衙门的人,都已经被在下的同僚们放倒了。”
那人摘下腰牌,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不才,暂任督查卫指挥使,论官衔,与大人您平级。”
伏伯安有些疑惑:“督查卫?听都没听过,你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指挥使?”
“大人您当然没听说,督查卫是新设的卫所,独立于五军都督府之外,直属陛下与太子爷派遣。”
督查卫指挥使笑道,“督查卫,专查贪官污吏。”
“伏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
北京城中,朱高燨抬头望天。
茫茫雪纷纷落,天际与陆同一色。
“下雪了。”
“我也许久没杀人了,该热热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