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朝阳一头雾水,看向了夏原吉,询问道:“吕某愚昧,夏老尚书您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他是真不明白,就朝会上那群人,随便一个人都能有八百个心眼子,偏偏吕朝阳是个政治白痴,他哪里玩的明白这么多的道理。
夏原吉忍不住笑道:“吕朝阳啊吕朝阳,凶名赫赫,杀人你是一把好手,但若是论朝政,你真就是瞎子走夜路,两眼一抹黑啊。”
若是让吕朝阳去杀人,他比谁都杀得干净利落,可你让他去猜这些朝政,让他去玩心眼子,那真就是为难人了。
倘若他玩的明白这些心眼,那广西吕家也就不会死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吕朝阳无奈的说道:“夏老尚书,您就别拿吕某开玩笑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夏原吉认真的说道,“储君之位,事关重大,你真以为这样的大事是一次简单的朝会就能定下来的吗?”
吕朝阳不解:“既然如此,那陛下为何还要在朝会上提出来这件事?”
“当然要提,只不过,这次只是前戏罢了。”
夏原吉淡淡的说道,“这次陛下在朝会上提立储之事,一来是看看群臣的态度如何,二来是提前预热一下,为真正立储的时候做准备。目前看来,等王爷真正被立为储君,也就是没多久的事了,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一两个月,反正不会拖太久,拖得越久,变故越多,陛下心里自由定论,他自然不会让立储的事拖太久的。”
朱高燨道:“现在你明白了吧,要是我刚才在朝会上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就显得功利心太强了,吃相也太过难堪,引人非议我倒是不在乎,非议我的人多了去了,蚊子叮多了就不疼了,在我这个位置上风浪永远不会安宁。但若是有人非议陛下,那就弄巧成拙了。”
吕朝阳听完以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似简单的事,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唉,吕某是个浑人,也没读过什么书,倘若不是王爷庇佑,吕某只怕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年轻时的吕朝阳不懂世事,空有一腔热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后连累的吕家被仇人覆灭。吕家覆灭以后,吕朝阳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从正气凛然的大侠变成了杀人饮血如喝水的刽子手。
他的手上缠满了血债,骨子里是阴冷与黑暗,但做人依旧很轴。
祁王对他有恩,他就愿意为了祁王把命豁出去。
“王爷,那您和夏老尚书继续聊,臣先告退。”
“嗯。”
夏原吉看着吕朝阳的背影,不由叹息道:“吕朝阳这脑子是真轴啊。”
“轴有轴的好处,若他是那种八面玲珑心思灵巧的通透人,我也不会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朱高燨淡淡的说道,“朝中通透的狠人多了,你以为我为何偏偏会看重他吕朝阳。吕朝阳论能力、论凶狠,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虽然在人情世故上有所欠缺,锦衣卫换谁掌管我都觉得不合适,唯独他,我心中毫无芥蒂。”
“是啊,有时候人活得太通透也不是什么好事。”夏原吉感慨道,“历任控制锦衣卫的人无不是精明狡黠的聪明人,吕朝阳这样迟钝的人来把持锦衣卫,反倒是让人安心了许多。”
朱高燨挑眉道:“夏老尚书,你有说错了。”
夏原吉有些疑惑:“哦,我哪里说错了?”
“吕朝阳不是迟钝的人,若是迟钝的人,也控制不了锦衣卫。”
朱高燨嘴角微微上扬,“他只是不愿意把心思放到算计上罢了,朝中勋戚不认字的多了,可他们在算计上一个比一个能耐,难不成这些人生来就会算计别人吗?”
夏原吉若有所思。
朱高燨道:“别去想老吕了,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夏原吉愣了一下:“我?我能有什么事?”
他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四年,早就适应了这种生活,这段时间也没发生什么事啊,唯一的变故大概就是祁王从瀛州银矿送到京师的不少银子,户部的财政又充裕了许多。
朱高燨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怎么,你夏老尚书连自己的仕途都不关心吗?”
“王爷您说笑了,我老夏已是户部尚书,再往上还能升什么?三公三孤?”夏原吉还以为祁王是在开玩笑。
朱高燨轻咳一声,道:“夏老尚书,还记得那时候我在秦淮河画舫上和您说的话吗?”
夏原吉心头一动,回忆滚滚如潮水般而来。
那时候,祁王和他说:要改革大明的吏治,但变法是要流血的,得有个人站出来才行。
也正是那一晚的谈话,让夏原吉决心加入祁王党。
夏老尚书轻笑一声:“北宋的横渠先生曾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先生有四句话,我夏某只有一句话,死又何惧之?”
朱高燨微微颔首:“夏老尚书,等我为储君,便是整改吏治之时,届时,我为权主,你为宰辅!”
夏原吉抬头望空:“天快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