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知府有些恍惚,似乎还没回过味来,口中喃喃道,“禁军抓人,能让太子爷把禁军派出去,看来真是牵扯甚深,也好,这事不便深究了。”
他猛然问道,“本官在狱中这些时日,还发生了何事?”
扬州同知想了想,道:“想来这段也未曾发生什么大事,就是昨晚的有些事多。昨晚下着大雨,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等下官醒来时,方觉扬州已然变天矣。”
“变天了?”
康知府恨不得揪住扬州同知的领子抽上几个大嘴巴子,“你特么有什么事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他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却又感觉自己这次出狱,似乎错过了太多事情。
“启禀府尊,今日天刚亮,下官照例来衙门里点卯,却见大堂门前青石台阶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十七颗血淋淋的人头,这十七颗人头,正是扬州十七家各族长的头颅。”
“下官被吓得胆战心惊,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不经意间后退了几步至墙边,想倚墙而靠,却见……”
康知府等不及的问道:“却见什么?”
“却见,身后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回头,有数辆马车在衙门里路过,车上,满载人头!”
“扬州十七家,一夜间,几乎被一一杀绝!”
轰隆!
康知府如遭雷击,他懵了。
扬州十七家,几乎全都在一夜之间被灭满门。
何等的凶杀惨案!
这又将引起何等腥风血雨!
康知府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扬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势必会引起腥风血雨,届时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头落地。如今上千人惨遭屠戮,尚且只是开胃小菜,难不成这太子爷来一趟扬州,又要重演当年洪武四大案那般举世震惊的凶案?
他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大声喝道:“太子爷在哪儿,带我去求见太子爷!”
康仕可是个聪明人,目光如炬,善于绝境中寻找生机。
他现在知道,扬州如今上演这般血雨腥风的惨卷,而他早就默认是当了太子的狗,如今想要求生,唯有抱紧太子爷的大腿。
……
……
康仕可刚才大牢里放出来,浑身恶臭扑鼻,但他来不及沐浴,只是扒了身上的囚服,换了一身官袍,用湿手巾擦了一把脸,戴上乌纱官帽便连滚带爬的去面见太子。
等他赶到的时候,门前禁军护卫当即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声道:“太子爷今日不见客,滚!”
康仕可来不及多想,当即便在门外下跪叩首,高声喊道:“扬州知府康仕可,请见太子殿下!”
禁军护卫勃然大怒,当即扬起刀刃就要对着这府尊老爷的脖颈砍下去,喝道:“我已说了太子殿下今日不见客,你既找死,我成全你!”
康仕可匍匐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慢着!”
就在此时,门后传来清冷的声音,禁军护卫手中的长刀也应声而悬在了半空中。
吱——
雕刻精致的梨木门被从内推开,门后站着一素衣少年,双手扶在门上,神态略显慵懒,只是以白巾束发,两鬓发丝间夹杂着斑白银线,稍显沧桑。
朱高燨伸了个懒腰,调侃道:“康知府刚从大牢里放出来,怎么,不着急回家看看老婆孩子?”
康仕可叩首道:“臣,冒昧请见太子殿下,死罪,请太子殿下治罪!”
“你若当真求死,又何必找到孤这儿。”
朱高燨浅笑道,“你来见孤,是想求个活路吧?”
“太子殿下明睿。”
康知府高声答道,“臣,想向太子爷指点迷津,为臣点明之后的路当如何去走。”
朱高燨懒洋洋的招手道:“行,进来吧。”
他转身回屋,康知府也随之起身,径直跟了进去,看都没看门外杀意冲天的禁军护卫。
他最初的时候确实有被这些跟在太子爷身边的禁军吓到过,但现在他已经毫无惧意。
不进去,必死无疑。
进去,或许还有生路。
……
……
康仕可走了屋子里,却见无论是松木的书架上,亦或者是桌子上,都摆满了成堆的册子,甚至还有许多没地方放,只能仍在地上。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太子殿下,这是?”
朱高燨瞥了一眼四周,随意的说道:“扬州十七家,在扬州这几十年来,所有的罪证。我屋里这些只是较大的罪证,毕竟没地方放了,还有更多一部分扔在在了内堂。”
康仕可有些迟疑的问道:“太子爷,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先杀人,后定罪,这是锦衣卫的办事方法,放在这边,是否过于鲁莽?”
他现在有些搞不懂面前这位太子殿下了。
从一开始朱高燨来扬州的做事风格来看,对方应该很清楚,在扬州要摆平世家门阀,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不可动用锦衣卫那种蛮不讲理的做法。
之前的时候,朱高燨虽然一直处于被动,但应对的手段也从未出格过,很是谨慎。可现在忽如其来的凌厉,倒是给康仕可整不会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杀了扬州十七家,顶多也就是让扬州太平一时,能起个什么作用?
朱高燨略带深意的说道:“我不杀了他们,没有这些罪证,怎么放你出来?”
“啊?”
康仕可一人站在原地,凌乱不已。
为了他,杀了扬州十七家?
这是什么章程!
他何德何能啊!
“哈哈,开个玩笑,康知府怎的还当真了呢。”
听见这话,康仕可转身看去,朱高燨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太师椅上,略微摆袖捻起桌上茶盏,靠近唇边饮了一口。
“谁告诉你,孤是先杀人,后取证的?”
“康知府,孤很像是蠢货吗?”
“你来找孤求条生路,孤现在就给你指出来一条生路。”
“嘘,别说话。”
“竖起耳朵,仔细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