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已经传旨今日有小朝会,所以臣自作主张,让他们先各自回家,今早朝会再审此事。”
嘉靖点点头,对陆炳如此处置表示满意:“那些囚犯呢,可问过了吗?”
陆炳点点头,指着站在下首的牢头:“牢头及两个看守,与狱中还活着的囚犯众口一词。
都说是萧风闯牢杀人,严世藩带人赶来阻止的。臣对几个囚犯用了刑,他们也未改口供。”
嘉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萧风,你对此有何解释?”
萧风淡淡一笑:“陆大人,你可查过死去的囚犯都是什么人,活着的囚犯都是什么人吗?”
陆炳一愣:“这个……倒不曾查过,这有什么关系吗?”
萧风点点头:“若我所料不错,除了当时围攻我,死在我绣春刀下的几个囚犯外,其余所有死掉的囚犯都是轻型犯。
而现在还活着,能众口一词地作证的,都是重刑犯甚至死刑犯。是否如此,陆大人一查便知。”
陆炳点点头,立刻有锦衣卫飞奔出去,不久就拿着一份刑部天牢的囚犯名册跑回来,交给陆炳。
陆炳看着上面勾写的死亡标注,惊讶地看着萧风:“确实如你所说,这是为何呢?”
萧风笑了笑:“不但如此,当时牢中只有我手中用的是绣春刀,绣春刀砍杀的刀口与其他刀口略有不同,这个锦衣卫不难查验。
请大人查验一下,当时被我砍杀的那几个囚犯,是否都是重刑犯或死刑犯
呢?”
一番查验后,陆炳更加惊讶了,冲嘉靖点点头,示意萧风所说全中,真是神奇极了。
嘉靖也忍不住开口了:“萧风,这是为何呢?”
萧风淡淡一笑:“很简单,严公子既然预判了我会去天牢,他又想趁机杀掉我,事后自然是需要人证的。
但我被杀死在天牢里,这事儿也不算小,想来万岁不会轻易放过,必然让陆大人严查。
严公子可以买通那些重刑犯、死刑犯,因为他们本就没有活路了,严公子给他们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可轻刑犯就犯不上了,他们本来很快就可以出狱了,自然没必要为了帮严公子而接受严刑拷打,犯下欺君之罪。
说到底,金银虽好,还是命更重要。那些轻刑犯就算答应肯帮严公子,以严公子的谨慎和狠毒,也不会在他们身上冒险的,当然是杀掉最安全。
这就是为什么牢里还能活着作证的,都是重刑死刑之人。而被我砍死的那几个囚犯,是想帮严公子杀了我的,可想而知,也必然是重刑死刑之人。”
严世藩冷冷地说:“萧大人,你这般巧舌如簧,当真是没理都能强辩三分。
你打开牢门引发囚犯暴动,那些重刑死刑之人本就是穷凶极恶之徒,下手自然狠毒。
轻刑之人多是普通百姓,又担心杀人加罪,下手犹豫,自然就更容易被杀。
这是自然之理,却被你拿来污蔑与我,真是可笑!”
萧风冷冷道
:“说到证人,我倒是也有证人。”
严世藩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整个牢房里,都是自己的人,萧风只有光棍一根。
别说胭脂虎已经死了,就算是没死,她的话也当不了证词了。萧风都想劫狱救她了,她的话还能客观公正吗?
陆炳也很奇怪:“萧风,你所说的证人是谁,自然可以召上堂来对质的。”
萧风冷然道:“我的证人,就是胭脂豹。”
陆炳一愣:“萧风,胭脂豹……已经死了,你不是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吗?”
萧风冷冷的说:“谁说死人就不能作证了。陆大人,胭脂豹的尸体你验过了吧,她是怎么死的?”
陆炳点点头:“验过了,胭脂豹胸前中了一脚,力道极大,肋骨断裂,五脏受伤,是致命伤。
腰间被火枪子弹斜穿,失血甚多。肩头中了一短刀,这个不是致命伤。”
萧风冷冷的说:“陆大人,只怕验尸的人还漏了一项吧。胭脂豹中了蒙汗药!否则以她的功夫,怎么可能轻易被人重伤?”
陆炳吃了一惊:“有这等事?蒙汗药并非毒药,需要用特殊的药物验血才能验出来。若事先不知情,确实很容易疏漏。
好在人死后,血液凝固,药性不散,三日内仍可验出来。来人,立刻检验胭脂豹的尸体!”
胭脂虎的尸体就躺在殿外,被萧风的白袍盖着。殿里众人,没有一个人说过她其实是胭脂虎,因为那对嘉靖没有意义
。
死的是胭脂豹还是胭脂虎,对所有事件都毫无影响,而且严世藩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究竟是哪一个,所以连他都不提这件事。
锦衣卫仔细检验后,回到殿上,大声回禀:“大人,确如萧大人所说,胭脂豹血中有蒙汗药,且浓度极高。”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严世藩,萧风冷笑道:“严公子,你说我要劫狱救胭脂豹,那这蒙汗药是谁下的呢?
总不会是我要救胭脂豹,可胭脂豹对刑部天牢住出感情来了,死活不肯走,我不得不迷倒她才行吧?”
这是一次极其厉害的攻击,如果严世藩不能自圆其说,他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将会灰飞烟灭。众人都觉得严世藩除了拼命否认,再无他法。
严世藩沉吟片刻,竟然坦然承认:“原来如此,张远得知你要劫狱救人的消息后,因为还要去保护万岁,所以告知了我。
并说他会去调集东厂的人,交给我临时指挥。你也知道我行动不便,因此我就先派仆从给天牢的牢头报信,让他早做防备。
想来是牢头担心我不能带领东厂及时赶到,怕你提前动手劫狱,因此给胭脂豹下了药。
这样一来,即使你要劫狱,要救走一个昏迷的胭脂豹,总比救走一个能打能杀的胭脂豹要难上许多。”
牢头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我接到严公子的报信后,就在水里下了药,给胭脂豹喝了。
只是没想到胭脂豹功力深厚,蒙汗药
竟然没能迷倒她,才让她后来有机会行凶挟持严公子!”
这二人的现场串供,一唱一和,竟然丝丝入扣,不但众人觉得合情合理,连萧风都忍不住暗自长叹。
严世藩啊,你不愧当世鬼才,不愧一代枭雄。你变短了,也变强了。
曾经我还想过把你留给徐阶,留给高拱,让他们像曾经的历史那样除掉你。可现在不行了,我不能等了。
因为你比历史上变得更强了,而这种变化正是因为我把你逼的,所以,这个责任必须我来负。
现在场面进入了僵局,双方各执一词,但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严世藩这边证人更多,但萧风指出的幸存者都是死刑犯,成功引起了众人的疑惑,证人的有效性自然也大打折扣。
萧风的证人虽少,只有一个死了的胭脂豹,但他的说法合乎情理,只是严世藩的解释同样合乎情理。
这样一来,局面就再次回到了人们熟悉的场面:萧严相争,最终还得靠裁判嘉靖存乎一心。
嘉靖叹了口气,他真是觉得太累了,他是皇帝,又不是神探。
这么烧脑的事儿,别说他听着烦,就是以后被人写成小说,估计都吸引不了读者。
但作为终极裁判,哨子还是要吹的,吹法也丝毫不出意外,那就是既然都没啥实质性证据,就和稀泥吧。
“天牢一案,严世藩与萧风均有不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