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大人稍侯!”老家人匆匆施了一礼,拿起拜贴就冲向屋内……
邓洪波仰面躺在床上,额头上搭着一条热毛巾,旁边是他的夫人,还有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都紧张地看着一个大夫帮他搭脉。
那个大夫搭了好久,慢慢睁开眼睛。
“张大夫,老爷怎么样?”夫人问道。
那个大夫轻轻摇头:“大人身体应无恙,无需药石,让他静养吧。”
夫人心头一松,呈上一两银子的诊金:“如此多谢张大夫了,秋山,送送张大夫。”
那个年轻男子秋山送张大夫出门,临出门时,张大夫停下了:“公子,大人乃是文心高人,若是身体之疾,倒不要紧,但他却并非身体之疾,而是心病,心病于他,凶险之处更胜于身体之疾,此事夫人知之无益,公子却不能不知。”
邓秋山长长叹息:“这个小生自然知晓,然而……”
就在此时,管家一路跑了进来:“公子,监察使林苏林大人前来拜访。”
监察使?邓秋山一听到这三个字,心头微颤,爹爹目前正处于朝官打压之时,难道说逼他致仕还不够,直接动用监察司?
但突然听到后面这个名字,他惊了:“林苏?”
“是!来的是监察使林苏大人。”
“快请!”邓秋山跟着管家飞跑而出。
门口的声音传到了卧室,邓洪波都听到了一个大概,眼睛慢慢睁开:“谁……谁来了?”
“好像是监察司!”那个少女道:“爹,会不会又是朝官们搞的名堂?动用监察司查爹爹的问题?”
“胡说八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直,何惧监察司?”邓洪波勐地坐起,额头的热毛巾都滑了下来。
少女吓了一跳……
夫人赶紧将他扶住:“是是,老爷你行得正,坐得直……但现在啊,你可不能坐直,你还是躺下吧……君儿,你瞎说什么,你还不知道你爹?要不是为官清正,又哪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那个少女没来由地挨了一顿训,直接跑……
差点一头撞上从外面过来的两人,少女紧急止步,低头……
虽然只是扫了一眼,看到的人还是有些出乎君儿意料之外,这就是监察使啊?怎么有点颠覆形象?监察使不应该是脸色阴狠,眼睛细长,随时准备冒点坏水害人的吗?为什么过来的年轻人阳光帅气,俊逸得根本不象话……
“林大人,家父身体不适,目前静卧于室,且容学生先行向家父禀报如何?”
“好!”
邓秋山进去了,林苏目光抬起,刚好跟君儿一双灵动的眼睛对上,君儿偷瞄的这一眼被人识破,害羞了,躲进了后面的花坛。
邓秋山进了卧室,直接接触到父亲的眼睛:“谁来了?”
“监察使林苏林大人!”
邓洪波勐地一震:“林苏?”
“是!他身着便装,还呈上了拜贴……爹爹请过目!”邓秋山双手呈上拜贴……
监察使海宁林苏敬拜……
薄礼:白云边酒十坛,春泪、秋泪香水各十瓶,文房四宝一套……
“让他进来吧!”邓洪波道。
“爹爹目前都无法起身,不便于见客,不如爹爹交待下孩儿,孩儿跟他书房相见也是一样。”
这个时代,病床前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大夫可近,近亲可近,近侍可近,病床前见客,那是失礼。
“无妨!”邓洪波道:“这小子害得老夫被群臣针对,老夫在他面前用得着在乎礼节?”
邓秋山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也只能按照爹爹所说的,出门……
林苏笑了,大步踏入他的卧房。
卧房里,只有邓洪波一人,他夫人都避了……
林苏慢慢走近,邓洪波眼睛闭上了,不理他……
“大人,你真病了啊?”
邓洪波眼睛勐地睁开,有火苗在窜……你还好意思问!我落到这步田地,怪谁?不都是你吗?你跟张文远斗法,我们遭殃……
林苏笑了:“我知道你心头对我有些怨气……如果我帮你解决你所心忧之事,这怨气能消么?”
邓洪波盯着他,缓缓开口:“你知道我心忧之事?”
林苏道:“不就是半个月时间复核一年账目吗?这有何难?”
邓洪波唰地一声弹起:“如何解?”
他这弹起也太突兀了,林苏吓了一跳:“大人,你这病是好了啊。”
“少扯其他的,快告诉老夫,如何解?”
林苏道:“你选择几个信得过的部下,让他们过来,我现场教教他们,只要他们有些算术功底,半个月复核完全年账目,绝非不可能!”
“你知道正常复核完全年账目需要多长时间吗?”邓洪波盯着他。
“不知道!你直接说需要多长时间。”
邓洪波要倒了,你根本不知道户部账目的复杂性,还敢打这个包票?
“正常复核,三个月!而且还是第四复核司全体满员、日夜复核的情况下!而目前,还未必能满员。”户部尚书着意打压他,又怎么可能给他满员?他最多也只能调动三四十个亲信。
“以你目前所能调动的人计算,正常复核完全年账目,需要几个月?”
“最少五个月!”
“问题不大!”林苏道:“我教他们一套新的计算方法,计算效率应该可以提高个十倍二十倍,半个月时间还是够的。”
邓洪波眼睛睁得老大,死死地盯他:“小子,我可以不计较你在金殿上把我朝沟里带,但目前是什么时候?你还敢信口开河……”
“我敢不敢信口开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敢信吗?”
“不敢!”
“那你敢试一试吗?”
“……”
管家已经飞了!
是的,是从围墙上直接起飞的,而且飞得还不低,看来,他是身兼两职啊,一边是管家,一边还是护院,朝廷三品大员嘛,终归也是有些底蕴。
此管家是拿着大人亲笔写的名单召人去了。
邓洪波内心深处对林苏是坚决不信的,但此时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还是照办。
林苏呢?
邓秋山带着,进书房。
坐下,一杯茶,两个位子,邓秋山举杯致敬:“林大人,家父生性疏阔,不局小节,如有失礼,学生代家父向大人致歉。其实,我邓家上下,对大人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大朝会之后,家父在家中痛饮数杯,论及大人的诗词,大人的气节,都是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