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寻常保媒,她们能挣什么钱?无非是一双鞋钱罢了。
人家王婆不屑于这种低端局!
男未娶女未嫁,一点挑战都没有,唯独要男方有家室,女方有丈夫,挑战天理伦常,才更刺激,更有赚头!
为了成全这一对野得不能再野的鸳鸯,哪怕毒死了无辜的武大郎,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媒婆的大胆和疯狂!
刘三吾这次受挫,就是因为一位媒婆。起因是在顺天城东三十里处有一刘家村,村中大多姓刘,只有少部分人为李姓。却说有一户人家名为李九四,本为村中一寻常佃户,后来明军打来,在此征兵,李九四便参了军,后来死在了当年蓟镇对战纳哈出之战中。
李九四家中除却孀妻方氏,尚有一女年纪尚幼。因他作战有功,家中分了十数亩耕地,再加上朝廷赐下的抚恤金。虽说家中少了顶梁柱,但倒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然而村中刘财主却看上了李九四女儿,又想要李九四家财,是以找了个姓张的媒婆来为自己保媒。张媒婆贪图刘财主许下的重金,几次三番骚扰李家,李家遗孀方氏几次拒绝,张媒婆仍不依不饶。
李九四有一弟弟,平日里游手好闲,靠着打方氏的秋风过活。张媒婆调查到此事,竟勾结上了李九四不成器的弟弟,趁着方氏外出务农的当口,和那李九四的弟弟直接进李家家门,骗了李小娘就走,成就刘财主“好事”。
随后,更是指示刘财主和李九四之弟,一起打上门来,要收了李九四留下的田亩和抚恤金。
方氏一夕之间,阖家破碎,正巧碰见刘三吾等翰林到村中宣讲移风易俗之事,便将此事哭告。
刘三吾虽说根子里重的是自己的名望,但终究也是学儒一辈子的老儒,听闻此等惨绝人寰之事,如何能不怒发冲冠?当即带着人到刘家去讨要说法。
谁料这刘家人有恃无恐,坚称自己这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且李九四无子,其孀妻只是外人,李九四女儿的婚姻大事,也该由李九四的弟弟,李家如今唯一的男丁做主。
而这李家家财,自然也该自己这个“女婿”继承。并大言不惭的说这官司自己即便打到了金銮殿,自己也不怕理亏。
刘三吾何许人也?耍嘴皮子耍了一辈子的儒生,但这些乡人们七嘴八舌的胡搅蛮缠,他堂堂大儒竟是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偶尔找到机会引经据典,这群乡人却哪又能听懂这些圣贤学问?只说不知道那张媒婆和李九四亲弟去了何处,分明片刻以前,那张媒婆还在一边磕着把瓜子,看着刘三吾等人的笑话。
弄到最后,红温了的刘大儒决定让随行的官府差役强行搜捕拿人,却不料这刘家人竟是一拥而上,将这些差役们给打了,顺带着与刘三吾同来的几位原来翰林院的翰林们,也被打伤了几人。
闻听了刘家村的故事,朱肃也觉皱眉。刘三吾等人行事固然迂腐了些,凭着一腔意气上前要人,失了先机。但刘家村人以法不责众,公然袭击朝廷公差,这也是说来可轻可重的事态。重要的是这么一闹过后,此事传开,这些民间骗子、三姑六婆行骗作恶定更加有恃无恐,确实需要行雷霆手段,予以震慑。
“刘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本王如何向父皇谏言?”
“殿下,此番过后,这些人定会将那恶妇与那数典忘祖的李九四之弟,藏匿起来。老臣之意,能否请动锦衣蒋指挥,遣人将恶妇一干人等缉拿归案。终归锦衣卫有侦缉世事之权,且刘家人穷凶极恶,寻常府衙差役,恐难对抗……”刘三吾道。
朱肃想了想,摇了摇头,道:
“这些人,说是恶人,但却每每以良民自居。诸如三姑六婆,主要的原因不是她们的行业如何,而是这帮人根本就把从事的行业,当成了幌子。”
“私下里到处传闲话,挑唆生事,以至于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借着说媒之事谋人家财,两头通吃,或是劝人往庙里捐香火钱,破除妖魔邪祟,祈福消灾,度化先人……总而言之,是用尽了各种骗钱的方法。”
“多少人家,被她们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想要对付她们,这帮老虔婆子就是自己是说媒接生,都干的是好事……而且她们往往会收一些干儿子,有这帮人鼓噪,往往很难给他们定罪。甚至有些无知的读书人,也会受她们的蒙蔽,把他们当做了一般良民。”
“这刘家村之事,并非偶然,而是民间常态。让锦衣卫出马,固然能摆平这一桩事件。但其他千千万万的民间为恶之事,又该如何处置?难道让锦衣卫专职负责此事吗?”
“这……”刘三吾有些哑然。纵然是他,也知道,让锦衣卫专职做这件事,实在是杀鸡用了牛刀。
“还是应当依靠当地的府衙差役。这些人,才是治民的主力。”朱肃道。“但在此之前,需先给这些三姑六婆所做之事定性,揭开她们身上披着的‘良民’的掩护。”
“如这次的刘家村之事,这张媒婆所做的,不是保媒,而是明目张胆的拐卖人口,谋夺他人家财。务必将此等恶人所行之恶事,光明正大的放在阳光之下。”
“而后,名正言顺的以律法通缉之,刘家村的人若还敢动手,还敢继续侵占李家财产女儿,则便是明目张胆的藏匿钦犯,聚众造反。如此,自可使卫所官军灭之。且看这刘财主有多大的胆量!”
“这些黑恶势力,荼毒百姓甚久,乃至于百姓们甚至都习以为常。刘先生要移风易俗,也当先将这些三姑六婆所行诸事恶在何处,说开了,讲明了,之后再以堂堂律法,促其归案……”
“只要百姓知道了其本为害,扫除这些黑恶之人,自然便能形成一股滚滚大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