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从来都没忘本过,他所站的位置,也从来不是勋贵、官僚这边。大哥你莫要忘了,他老人家可是年纪轻轻,便失了双亲的,而他的双亲,你我二人的祖父,便是被赃官污吏逼死的啊!”
“儒家尝言顾念百姓者,便是明君圣君。他老人家便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出自百姓的皇帝!若问这世上有哪位皇帝最为顾念百姓,谁还能出他老人家其右?又岂能因为爹诛连了那么些贪官赃官,便觉得他是个暴君呢?”
“……”朱标呐呐无言,脸上之前的那一抹激愤与执拗已经消散了许多。
朱肃暗自松了一口气,记得后世对朱标的死因有其中一个说法:说朱标是因为见了老朱大肆诛连朝臣,犯颜直谏却又被恨铁不成钢的老朱骂了回来,故而心绪激荡之下跳入御花园的池水之中。
虽然当时被救了出来,却也自此落下了病根,没多久便英年早逝。
以刚刚大哥的神情看,他对于老朱这般诛连确实十分不满。希望自己说的这番话,能为他解开心结吧。
“……虽如此说,可终究是诛连太多了。”朱标叹了一口气,面上虽然已无方才的激荡之色,可依然带着浓浓的愁绪。
“爹又是诛连朝臣,又是想要废相。动作未免太大了些。”
“须知,北元虽被逐出了关外,其余力却是仍盛。便如猛虎窥伺于侧,安能轻忽?”
“辽东尚有北元太尉纳哈出,率二十万虎贲之士,时不时便要到我明境劫掠一番。”
“爹还准备平灭云南,沐义兄奉了爹的命令在南边操练兵将,不日就要起战端。”
“江南之地又屡遭倭患……”
朱标每说一句,眉间便要更深上一分。
“此正多事之秋也!当此时又弄得朝中不稳,万一外患与内忧并举……”
朱肃只能默然。朱标的担心其实也不无道理,此时正人心惶惶,朝堂不稳。
若是北元趁机袭来,亦或是辽东纳哈出出兵作乱,再或者是云南梁王趁朝堂不稳之时起兵……
对大明而言,绝对都是莫大的打击!说不定洪武元年至此数年的休养生息,都要瞬间毁于一旦。
其实,这便是守成之君,以及老朱这样的开元雄主,与治国方略上的本质区别所在。
朱标无疑会是一个绝佳的守成之君,他的本能就是维稳、平衡。
纵使废除相位、整肃朝纲都有其必要性,但面对此时这种外患未除的局面,他下意识的就会认为应该将这些“次要矛盾”暂且搁置,应当先度过了这一个个迫切逼近的外部问题,再将精力用在对付朝堂内部的这些不和谐因素中来。
而老朱这种开元的雄主,则有着相信自己能掌控住一切的大气魄、大手腕。
在老朱这类雄主看来,有这一众贪官污吏,才是朝堂不稳的根本原因,此等毒瘤,正该速速除之!
而在朱肃看来,这两个观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若是问一些之后可能发生的历史事件,自己还能插言一二。一旦涉及这种治国理念的问题,自己就只能抓瞎,也必须要抓瞎了。
朱肃没法回答朱标的问题,场面顿时陷入了沉默。好在,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有一道兄弟二人极为熟悉的声音便自门旁响起:
“老大你担心的也忒多了些!”
“咱这一次,已经十分克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