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三娘娘不吃燕子

“那你……”

三猫又伸长了脖子，盯着道人放在桌上的香料，瞅了又瞅：“又买这么多果子谷子麦子，还有树皮子树叶子，又是用来做那个粉吗？”

“一些用来做粉。”

“一些~”

“还有一些……”

“还有一些！”

道人露出了回忆之色，对她说道：“快过年了，煮一锅卤肉，才像个样子。”

“卤肉！”

“过年都要吃卤肉的。”

“三娘娘吃过卤肉吗？”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

“我不聪明。”

“你不……”

三猫说到一半，不由愣住。

随即反倒仰头愣愣把他盯着。

这时又听道人说：“三娘娘自己吃没吃过，该三娘娘自己才知道。”

“三娘娘自己也不知道。”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

三猫说到一半，又不由愣住。

继续仰头愣愣把他盯着。

“哗……”

三猫连忙甩了甩脑袋，直把头摇成了一个圆，五官变形，随即才端正坐着抬起爪子来舔，像是刚才的事都已被甩掉，便都没有发生了，于是很平静的重新回答道人：“三娘娘记得是没有吃过的。”

“应该也是没有吃过的。”

“应该！”

“过几天就吃过了。”

“过几天！”

“可惜……”

宋游不由又想起了那短命的老道。

这年头其实已有卤菜的早期形式。

怕是上千年前，逸州人就开始用盐与椒制作卤水了，后来的逸州人尚滋味，好辛香，便又有了“调夫五味”的说法。不过现在为止，还没有大量的使用香辛料来制作完善的卤味。宋游在观中的时候，倒也试着做过，也得到过自家老道的高度认可，不过一来当时摸索技术，二来买到的香料并不完善，三来缺乏这么一样重要的辛辣调味料，终究缺点意思。

一边想着，一边从被袋中取出一个小陶罐，原先是装茶的陶罐，可以保证干燥不串味，此时打开，里头装的却全是干辣椒。

宋游只小心取出一颗，将之切开，取了一粒种子来。

刚想转身去取盆，便见三猫不知何时已化作了小女童，仿佛知晓他的意图，已经双手捧着装满土的盆，高高举起来递向了他。

“多谢三娘娘。”

宋游接过盆放到了窗口，用手指轻刨出一个浅洞，又将辣椒种子放进去，细心把土盖上。

回过身时小女童又提着水壶来了，依然高高举起递给他。

同时一脸严肃的把他盯着。

“多谢三娘娘。”

“不客气。”

小女童这才坐回原位。

便见道人在盆中浇透了水，这才回到屋中，放好水壶，自顾自的洗漱睡觉。

如两年前在长京一样，今夜也是一个寒夜，北风依旧呼啸，辣椒籽迅速发芽，钻破土层，趁夜生长，到半夜时已长大成株，开出了，被夜风吹得倏倏抖动，等到次日清早天亮时分，便已结出了果，却不是黄色，而是一个个红色的辣椒，小灯笼似的。

宋游躺在床上安稳睡了一夜，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便听见窗边传来两只小妖的对话：

“好像已经熟了！”

“就是熟了……”

“伱为什么总站在树上？”

“鸟……鸟不该在树上吗？”

“你为什么总离三娘娘那么远？”

“我怕猫。”

“三娘娘又不吃妖怪！道士说，吃妖怪跟吃人一样，是不行的！”三猫的声音顿了下，“而且我们是一伙的，三娘娘认识你之后，就没有再吃过燕子了，连鸟儿也不吃了！鸟蛋都很少去树上掏来吃了！”

“你……”

“你怎么还害怕？”

“你……”

“你胆子小！”

“你你以前吃过燕子！！”

“猫本身就是要吃鸟的呀。除非笨猫，捉不到。三娘娘很厉害。”三猫的声音清细好听，“以前又不认识你，捉到肯定要吃的，哦，除了在三娘娘的庙子门上做窝的燕子不吃。”

“你也和人一样，不伤自家燕子吗？”

“不是的。”三娘娘诚实，“是留着没有别的吃的的时候再吃。”

“……”

宋游虽仍旧躺在床上，从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窗边的画面，更看不到窗外树上的小燕子，但也能想见燕子害怕的神情。

定是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咳……”

道人清了清嗓子，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