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廊下。“别动,继续仰着头。”
欧阳戎绕至赵清秀身后,两手抱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头顶,眼睛微微上翻,看着夜幕中的漫天烟火,轻声说:
“喏,你看这一束,先是冒白烟升空,再出现一股小小的黄芒,炸响了,绽开成了一张金黄,银白,淡紫,粉红的伞……
“来,你转头,再看那一束,爆炸了,焰火斑斓好似彩绸,有蓝的,有红的,有紫的,还有绿的,好家伙,像是开了一座姹紫嫣红的大园……”
欧阳戎脸色认真的细数,不厌其烦,有时候还会两手扶正一下她的小脑袋,指引着她面朝那一处烟绽放的天空。
赵清秀任由他摆动头,一张小脸怔怔出神。
那一双黯淡许久的漆眸,在天际烟火的一次次爆炸照亮下,隐隐明亮了几分。
“怎么样,绣娘,烟火好看吗?”
欧阳戎忽然笑问。
赵清秀仰脸望天,抓起他的手掌,头不低的写起了字:
【烟真漂亮,真好看,我喜欢】
“我也喜欢,这个角度,真好看。”欧阳戎轻声,却是低着头,没看烟。
赵清秀不知道公子凝视的眼睛亮亮的,仰头“望向”烟,小脸发呆了会儿,弱弱写字:【公子,我眼前都不黑了,烟真亮呀,以前前面好黑好黑的,我经常会怕】
她吸了吸鼻子,欧阳戎摸了摸她有些出神的小脸,语气平静说:
“不怕,公子在。”
“扑哧。”
赵清秀蓦笑,“嗯。”她用力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写字:
【公子,绣娘是我小名,我能喊你的小名吗】
“好,我小名檀郎。”欧阳戎眯眸。
【你好,檀郎】
“呦,檀字不画圈圈了?绣娘酒字不会写,为何会写更难的檀字?”
欧阳戎调笑一声。
赵清秀歪了下头。
【那以后就写……o郎】
她在“郎”字前面画了个圈。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欧阳戎没再问,板脸说:
“圆郎?怪怪的,还是算了吧。”
赵清秀默默写道:【檀郎,我们在承天寺遇见时,好像也是在烟下面】
“是啊,其实过了也没多久,元宵前夕呢,但是这日子就好像过了几年一样,我都熟悉你做的饭菜了,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哈哈要不绣娘别走了,家人那边让我来……”欧阳戎半开玩笑道。
赵清秀低头,在他手掌心画了一会儿圈,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过了片刻,才继续写道:【檀郎今夜一定要回去吗】
欧阳戎沉默了下,心里有了主意,他没有立马回答,轻笑一声:
“不然呢,我睡哪?这儿就两间厢房,总不能让我去和方女侠她们挤吧,我无处可睡,绣娘难不成还帮我找一处地方来?倒也不是不行……”他斜了下眼睛。
赵清秀羞涩偏头,不说话。
欧阳戎微微眯眼,在她耳边继续低语:
“不是说好的是好朋友吗,绣娘怎么把这件小衣塞给我?是不是才取下来,难道好朋友该这样吗?”
赵清秀身子骨一颤,细弱蚊蝇:“唔……”
手指抖了好一会儿,才落下写字。
【好朋友间……这个不行吗,这不是檀郎教的吗,上次在厨房,檀郎对我做了那事,连那事都是好朋友,这事也可以吧】
“那事是什么事?”欧阳戎装不理解。
赵清秀别脸,咬唇不语。
欧阳戎叹了口气,似是拿这位好朋友没有办法,拜拜手道:
“那行吧,作为好朋友,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不过,一报还一报,你也得帮好朋友一个忙才行。”
【什、么、忙】
她停停顿顿,三个字写了好一会儿才写完。
“简单。我肚子饿了。”
欧阳戎笑了下,随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包蜜饯,低头打开。
【檀郎又饿了?那我去热下饭菜】
赵清秀推开怀抱,准备去往厨房,去被欧阳戎搂住,没有松手。
“来,啊,张嘴。”
他捻起一颗蜜饯,送入了愣色的赵清秀嘴中。
“好吃吗?”
赵清秀有点傻乎乎的点头:“嗯嗯。”
欧阳戎又捻起一粒,塞进好朋友的嘴中,微笑说:
“那我也要吃。”
赵清秀伸手,要去捏起蜜饯,却被欧阳戎抓住了手。
“绣娘不是有吗?拿我的干嘛,唔,既然是帮忙,当然是吃你的。”
欧阳戎眨巴眼睛道。
赵清秀先是懵了下。
旋即,欧阳戎看见她耳根子几乎“腾”的一下红透。
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
欧阳戎甩手掌柜一般,闭眼等待,嘴里嚷嚷催促:
“快点快点,绣娘还想耍赖不成,呵,咱们友谊的小船可经不起折腾,翻了的话,后果自负哈,嗯,我也不知道翻船后我会干出啥事来,到时候绣娘可别责怪……”
他努力压住唇角,说的煞有其事。
“啊啊……”
名扬天下的越处子赵清秀被吓唬的讷讷,支支吾吾。
二人保持这一副相拥的姿势。
寂静的气氛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当今宵的最后一束烟,于二人头顶炸响。
稍瞬即逝的光芒中,赵清秀终于踮起了脚尖。
渡去了一颗蜜饯。
包含甜津。
……
赵清秀感觉眼前的黑暗中,正有一束烟绽放。
她脑袋晕晕的,全程迷糊,任由摆弄。
被檀郎抵在了一根结实粗.硬的廊柱上。
两个好朋友,就像上次在厨房里一样。
赵清秀八爪鱼一样的缠绕在欧阳戎身上,紧紧夹住他的腰。
二人是从好朋友间渡送一颗蜜饯开始的。
先是廊上,然后是西厢房的外门边,然后在女子惊色害怕的推搡哀求下,转战主厢房。
全程压低声响,就像是一座静默的滚烫火炉,铁锤碰撞烙铁,火星四溅,热浪滚滚。
主厢房。
她被放在桌上。
被不小心碰落桌面的茶壶,又被她的灵巧小脚悄悄接住,只是这一回,腿有些软,差点摔碎茶壶,惊扰檀郎。
赵清秀觉得自己像是在飞一样,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
一支冰白玉簪子已经被随欧阳戎手扯出来,留在了桌上,不然等会整个院子都要被二人惊醒。
颇为恼人的“珑玲”玉石声消失,屋内外万籁俱寂。
赵清秀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打在他俊朗的脸庞上,她不禁有些心疼。
她又从桌上飞到了里屋一张闺榻上,又换了一处地方,一直不变的,是偷吃她两粒蜜饯的檀郎。
赵清秀青丝如瀑般披散下来,比黑夜还要黑。
她单手撑榻,只来得及,用原本天青色的缎带把如瀑秀发系成一支马尾。
又是一次起飞,天旋地转。赵清秀也不知道这次是要去哪,终点又是何方。
屋内仅剩的一粒烛火,陡然熄灭。
……
里屋,一张漆黑的床榻上。
赵清秀新系的单马尾在黑暗中如同一只活泼精灵般四处蹦跳。
她没什么经验,只是牢牢记得上一次。
那是她一个人自己摸索的,印象格外深刻。
眼下亦是如此,在檀郎的诧异疑惑下,她低埋螓首,烫脸翻身。
在熟悉的位置,熟悉的黑暗中,赵清秀又找到了那一面熟悉的墙壁。
安全又喜悦的感觉涌上心头,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如同夏日山涧的“叮咚”溪泉般活泼雀跃。
她又粉了,墙又白了,她又满了,墙又空了,眸中的倒影时上时下,墙又动了。
她笑了,这回他是醒的。
……
欧阳戎发现自己在了下面。
赵清秀按住他的胸膛。
似是担心檀郎的病秧子之身,支撑不住。
赵清秀对他的固有印象依旧是一位文弱书生,弱不经风,至少经不起炼气士的折腾,除非是天赋异禀。
否则就是那啥过度,容易被晃荡散架。
赵清秀依旧是那种很传统保守的想法。
所以她傻乎乎的想要自己做主。
甚至还怯怯弱弱,主动写字,安抚起了欧阳戎。
要他好好听话,观摩学习……笑死。
“……”欧阳戎嘴角抽搐了下。
上次昏迷不醒,是让绣娘在上。
现在他醒了,还让绣娘在上。
那他不白醒了吗?
不过,旋即察觉她的小心翼翼,与笨拙努力。
欧阳戎悄悄颔首。
让一回合。
任她主导。
中途。
黑暗中。
欧阳戎眼底突然愣住。
眼前似是有紫色光芒闪过,耳边传来福报钟的嗡鸣声,功德塔不知收到什么外界信号,触发反应。
而且还是欧阳戎从未见过的新动静。
难道是要劝宿主别漏浩然正气?
可欧阳戎觉得,福报钟和小木鱼比他还不正经,没有丝毫说服力。
正在行天下第一等的大事,欧阳戎没来得及细想,晃了晃脑袋。
他下意识出声:
“老实点,停下……”
“啊?”
比墙还粉的盲哑少女停下,歪头疑惑。
“我说…别、别停。”
欧阳戎藏住眼中的诧异,状若无常,咳嗽了声,闭上眼:
“没事了,绣娘……抬一下。”
“嗯~”
赵清秀浅浅一笑,接着浅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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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