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秀吓得脚步更快了。
直到身后紧接着传来了一道有些好奇疑惑的嗓音:
“咦,怎么是你?哑巴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好久不见啊。”
赵清秀愣住,旋即犹豫了下,缓缓停住脚步。
这时,她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檀郎嗓音似是十分欣喜的走了过来:
“哑巴姑娘,在下之前回东林寺的悲田济养院,找过你和那个老道士一次,伱们不在,在下还很担心你们来着。”
赵清秀不禁呆在原地。
“啊?”
她小脑袋有些宕机……虽然看样子他似乎是还被蒙在鼓里,但是这越靠越近的脚步声,还有扑面而来的熟悉男子气息,依旧令赵清秀一颗心要跳到嗓子眼里,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少顷发现,面前的檀郎也很自然的停步,没再继续靠近她。
赵清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努力朝他露出一副懵懂困惑的神色。
“啊……嗯……啊?”
欧阳戎继续关心语气:“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就是以前地宫里那个死不听劝、想爬上去的二愣子,那个孙道长是这么说的,哈哈有印象没?”
赵清秀两手抓住裹剑布包,背在身后,一张小脸低埋,只露出一截白瓷般细颈,蚊子一样的嗓子:
“嗯……”
“果然,一说这个你就知道,确实蛮傻的当时,我往绳子上爬那会儿你是不是还偷看我来着,真是见笑了……”
“唔,唔唔。”
她摇摇头,似是在帮他说话。
他蓦地一笑,拍了拍她肩膀:“嘿,哑巴姑娘,你人真好嘞。”
天青色缎带蒙眼的纤细少女愣了下,转过身去,侧对着他,耳根子染了些红霞。
只是她不知道,面前的儒衫青年在努力压住唇角,同时,见她一时间没走,他脸色微微松了口气。
欧阳戎眼睛瞥了下发出“珑玲”声的娘亲遗簪。
他嘴里依旧不忘唠叨,以悲田济养院病友身份唠叨。
语气轻松寒暄:
“话说,你怎么到承天寺来了?特别是还能遇到,好巧,看来咱们真有缘份。”
“啊。”
赵清秀弱弱低头,两手无处安放。
欧阳戎两指捻着一根冰白玉簪子,稍微举过头顶,左右晃了下。
“珑玲——”
他发现面前原本低头的蒙眼哑女,下意识般的瞬间抬头,面朝空中发声的冰白玉簪子方向。
欧阳戎眉梢扬起,表情古怪,翻手先收起冰白玉簪子,没再尝试,语气依旧保持热情:
“对了,这么说,你是被人送到了这里的悲田济养院?”
“嗯嗯。”
赵清秀小脸呆了一下,像是偶然被激活了,小鸡啄米般点头。
她提心吊胆的,发现面前的檀郎好像安静了会儿,似是在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的脸蛋。
就在赵清秀逐渐心慌颤抖之际,欧阳戎突然前进,趁她不备,跨过了刚刚保留的三步距离,贴近她身体,不由分说的抓住她的胳膊小臂,大步往前走。
他爽朗笑道:
“我叫欧阳戎,不瞒你说,在城里有个小官职,江州司马,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反正就是摸鱼的,不过颇有家资,上次错过也就算了,这次遇到,不能不管你了。
“哑女姑娘,你和我确实有缘啊,你看,那个孙道长我怎么都偶遇不到,偏偏偶遇你数次……病友见病友,今日跟我走,哈哈。”
“啊……”
不等赵清秀开口,欧阳戎打断,继续调笑道:
“嗯,他是没福气遇我了,你却是有大福气的,来,我先给你找个地方住,别住这里了,怕你被人欺负,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赵清秀身子僵住,刚要摆手拒绝。
“珑玲——”
“喏,帮我拿下,谢谢。”
欧阳戎突然回头,掏出袖中的一根冰白玉簪子递去。
赵清秀愣愣接过了冰白玉簪子,下意识攥紧,同时也安静下来。
她低头,手摸簪子,似是全部心神都被它吸引了,被欧阳戎抓着胳膊往前走,没有了主见。
可走到一半,他轻声。
“对了,你为何蒙眼?是在和朋友……玩游戏吗……”
不等赵清秀回答,缺少距离感分寸感的热心肠青年忽然回头,这一次更加过分,伸手直接摘下了她蒙住眼睛的天青色缎带。
缎带被风吹的飞舞,露出的少女目处,那一双曾让欧阳戎印象深刻的大眼睛依旧还在,只是两粒点漆眸子……与此刻头顶的黎明前天空一样黯淡无光,瞳孔好像还失去了焦距。
欧阳戎沉默了,他偏过头,努力减少声响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赵清秀脸蛋上涌出一丝惶恐神色,可不等她伸手去抓回来,下一霎那,面前的热心肠青年已经主动为她重新戴上天青色缎带。
他出奇贴心仔细,绕到了她的身后,戴的出奇整齐,在给缎带打结时,属于男子的炙热鼻息喷红了她的小耳朵,只听他语态自若的低声:
“绣娘?是不是叫这名?绣娘。”
赵清秀:“啊……”
欧阳戎感受到她的胳膊颤抖了下。
他手掌忍不住抓的更紧了点,看着面前这一双失去焦距的点漆眸子,没有立马追根结底的问她为何失明、给她上压力。
欧阳戎脸庞绽放出一张灿烂的笑容:
“上次在东林寺翻了下名册,很好听的名字,绣娘,娟秀文静……看不见没关系,现在也别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了,来吧,我扶你走。”
欧阳戎笑语伸出手掌。
赵清秀讷讷低头。
二人之间也不知安静了多久,又只剩下心跳声。
“啊。”
她弱弱伸出一只小手,才伸到一半,就被一只温暖手掌稳稳攥住。
晨曦降临的小巷,似是迷路的蒙眼哑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儒衫青年大步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