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是其它练气士?例如……位高权重、想要私吞鼎剑的那几位司天监女史?
不管如何,眼下红莲剑印失去了一切感应。
要不是取剑人已经溜走了,距离太远,感应不到。
要不就是取剑人利用特殊方式,切断了一切【鼎剑】气机。
赵清秀手提长条状布包,沉默的行走在围墙阴影中,前往下一座斋院。
她手中的布包,包裹着一柄剑。
剑名折腰,
师尊留给她的。
每一次天际亮起烟花,赵清秀消瘦的小身板都会微微颤抖一下。
烟花声并不吓人。
但烟花的霎那光亮,可以照亮她。
因为烟花绽放的光亮,比烟花声来的更早。
虽然只是早了十分之一息不到。
可依旧让她无法提前规避。
缎带蒙眼的少女知道,每次耳边听到烟花声的时候,她都已经被它早一步照亮。
来不及遁入一旁的角落中。
赵清秀无声离开了刚刚那座有醉鬼与沐浴青年的斋院。
她行走在无人察觉的寂静阴影中,继续寻找。
这算是迄今为止,她们云梦剑泽离【匠作】最近的一次。
赵清秀不愿放弃。
她微微仰着细颈,螓首上蒙眼的天青色缎带在脑后随风飘扬。
她小脸神色出奇认真,
一路倾听,
风声、步声、水滴声、呼噜声,还有木制门窗吱呀声,红墙瓦片缝隙抓住夜风的声音。
有人说,万物皆有声音!
连喜欢也有声音。
心跳加速声。
等等。
不。
她没有声音。
记得大师姐那日赌气说,眼失明了其实也挺好。
至少不会再去找他。
叫……眼不见为净。
念头及此,心又乱了。
赵清秀怅然若失,好一会儿,来到另一处院子前,她才调整过来。
继续搜查。
一个时辰过后,一无所获,红莲剑印没有温度。
这时,远处响起公鸡打鸣的声音。
四周这一片建筑中,相续响起一道道起床穿衣的声音
赵清秀微微低头,收起剑印,默默转身,原路返回悲田济养院……
……
欧阳戎沐浴更衣完毕。
对着铜镜,重新插好一根冰白玉簪子。
“哎,落个水姿势都这么帅。”
束冠完毕,他一脸感慨的抱起琴盒,转身出门。
院子里,能听到主卧传来的某人呼噜声。
欧阳戎笑了笑。
抬头望去,天际一片黑暗,但是却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接近拂晓。
即将天亮。
放了一夜的烟花,稍微歇息了会儿,应该是中场暂停,毕竟今日才正式进入元宵节。
欧阳戎打了个哈欠,抱琴转身,走出斋院。
不远处的青石板道路上,一辆马车正在静静等待。
马夫阿力,坐在驾驶位上,两手笼袖,低垂脑袋,脑袋和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欧阳戎哑然失笑,没有吵醒他,钻进了马车。
方才坐定,欧阳戎随手把重新满当当的琴盒,塞进座位下方的小家伙专属位置。
还没等耳边如期传来【匠作】的不屈抗议声,戴冰白玉簪子的青年脸庞笑容凝固起来。
他猛地低头,伸手抚摸座位下方的空间。
有异常!
不是掉了什么东西——今日他只带了空剑匣来、并没有带青铜面具等物——而是他每次都习惯性的把座位下方的盖板关一半,不全关紧。
起初是谨慎起见,留个心眼,后面也逐渐成了预防小师妹查岗的细节,只要有人打开了他座位下方的位置,他都能事后发现。
可是眼下,小师妹不可能来,阿力也不可能碰他东西。
只有一种解释。
有人趁着他与阿力不在,上车检查过!
一道寒流从端坐姿势的欧阳戎颈椎尾骨一路上蹿,他打了个寒颤!
脑海中陡然闪过宋嬷嬷的脸庞。
难道是一个局!
他从今夜出门起就被盯上了?
宋嬷嬷等人司天监女官撤离了星子湖工地也是故意的。
让他放松警惕,引蛇出洞?
现在又为何没来立马抓他?是等他马车开出去?人证俱全?
欧阳戎脑海像是炸响了一道烟花,千头万绪。
同时冷汗直流。
他坐在安静马车里,却觉得外面危机四伏。
深呼吸一口气,他平静问:
“阿力,进过马车吧。”
“啊,没有,公子怎么……”
不等他问,欧阳戎重新抱起琴盒下车。
“别走,原地等。”
他匆匆离去。
这时,远处传来公鸡打鸣声,很多人开始起床。
欧阳戎利用黎明前的最后黑暗,迅速翻墙越屋,穿过一座座大殿。
争分夺秒。
在把鼎剑迅速藏进某个不起眼角落后。
他飞快转头,走上一条小路,低头匆匆前进,也不知要去哪里。
“珑玲——珑玲——”
头上冰白玉簪子传出声响,在寂静巷落十分清脆。
欧阳戎直皱眉,迅速摘下。
“砰——!”
天空突然炸响了一道烟花。
欧阳戎吓得蓦然转身,仰头发现是烟花后,他稍微松了口气。
可是这时,头顶烟花的霎那光芒,照亮了后方不远处拐角阴影中的一道纤细身影。
这一处阴影本来很难被注意,此刻却被头顶的烟花点亮。
欧阳戎愣住。
定睛看着面前蓦然出现的缎带蒙眼的纤细少女。
蒙眼少女也面朝着他,似是身子颤抖了下,直直“看”向他手里那一根发出声响的冰白玉簪子。
空气在这一霎那陷入永恒般的安静。
“珑玲——珑玲——”
此刻,整个天地间只剩下拂晓的晨风吹拂簪尾处冰白玉吊坠碰撞的特殊脆响。
不。
还有…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