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冷然突然问:“你确定欧阳良翰和浔阳王都在浔阳楼?”
监察院女官微愣,点头:
“没错。另外,容女史还让下属过来,喊下俞老先生,让他事了就过去,那边今日应该有秦娘子奏琵琶。”
王冷然满意点头,挥手遣退了女官。
女官走去了工地上的某一处望火楼前。
少顷,回荡许久的琴声停下,一位老乐师佝偻抱琴的身影缓缓走下楼。
看他与监察院女官交谈时的脸色,原来也是在等容真的呼唤。
卫少奇、王冷然等人脸色有些敬重的抱拳,送走了脸色温和的老乐师。
今日星子坊内的杀局能布置成功,确实多亏了这位在宫中地位极高的老前辈。
卫少奇、林诚等人收回目光。
重新将火热眼神投向了上方的佛首。
佛首已经被绞车与滑轮缓缓吊起,约莫已经离地十丈,距离佛身无头的颈脖,剩下两丈距离。
卫少奇眼神炽热,虽然秦家那边不太顺利,但一旦此佛建成,卫氏就能重新获得主动权,特别是协助平定西南战乱,又是一份战功。
更别提正在搜寻的那一口鼎剑了,只要父王献给陛下……
王冷然在得知欧阳戎在浔阳楼,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此前一直觉得此子邪乎,只要还在旁边,就不敢掉以轻心。
直到现在这一刻,确定欧阳戎百分百不在,王冷然才放下心来,一张老脸笑开了花,眼睛滴溜溜转了下……等大佛造好,他还能借助裴十三娘等扬商,厘清星子坊,又是一份大大的政绩!
沈炳强粗中有细,察言观色,趁着气氛,开口阴阳了几句欧阳戎。
裴十三娘这回没再眼神阻止。
其实此前哪怕街道上偶遇欧阳戎,谨小慎微的美妇人就一直没说什么话,都是身边的沈炳强在怪声怪语。
裴十三娘其实挺不满同伴的,做商人还是谨慎点为好,赚钱就行,结仇干嘛?沈炳强却一直不听,她也没办法。
不过一起吐槽,确实能够最快拉近关系。
裴十三娘心思稍微活络了些,寻思起怎么适当的赔笑一句。
林诚背手站在一旁,面挂微笑旁听,但心底其实索然无味。
欧阳戎不在场,他赢的一点意思没有,听这些尬吹只觉无趣。
林诚仰头,眯眼看着缓缓吊起的大佛。
“丹田灵气已经沸腾了……这场仪式果然有用啊,借助大佛冲击上品瓶颈……欧阳良翰,真正的寒士哪里是像你那样风花雪月一路坦途,鄙人不食五谷,也不食肉,只食气,食气者,寿也,活得比你久啊,你拿什么比……”
这时,一粒雨落在他出神的脸庞上。
林诚微怔,俄顷,有些压不住嘴角:“大周金德,水利金……此乃天命……自助者天助之……”
仰头自语的微胖青年,突然表情愣了下。
他先是皱眉,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睛。
林诚看见……佛首流泪了。
头顶那尊佛首慈祥微笑的脸庞上,左眼偏下位置,出现一条细痕,细痕是澄蓝色的……不,是散发蓝光的一道【弧】。
随着蓝光愈盛,掩盖【弧】身,最后活像是一滴澄蓝的眼泪。
不等他细看,它从大佛的脸蛋部位“破茧而出”,脱离佛首。
这一粒“佛泪”,澄蓝光辉由小变大,由星泪化为明月,最后,一轮澄蓝的【月】孤悬在众人头顶
像林诚曾看过的佛经中,某朵燃烧一切业障的莲火。
“月……月?”
林诚眼底浮现极度恐惧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世上最可怖之物。
众人看见一向运筹帷幄、淡定以对的微胖青年猛地转身,奋不顾身的逃跑,对,是逃跑!拼命拉开与佛像的距离!
卫少奇、王冷然先是一脸困惑,仰头一看,脸色骤变,扭头狂跑,只留下裴、沈二人原地疑惑……可惜都迟了,一轮【月】已降临。
经常脚滑摔倒从而让王冷然嫌弃吐槽泥腿子的工地结冻路面上,王冷然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三公子救我!”他下意识伸手,最后一根稻草般拽住卫少奇裤脚,面门却猛的挨了一脚,绝望神色还没来得及浮现脸庞,他就感到脖子一凉,旋即视线中的整个天地,天旋地转,脑门好像重重砸地。
踹开累赘,卫少奇满脸涨红的拼命前奔,不时拉扯一位鲜卑侍卫垫背,甚至包括那个中品红气侍卫,背后的惨叫声络绎不绝,剑气如芒在背,可旋即意识到这轮【月】猫捉老鼠般的戏耍,他歇斯底里的回头,“我爹魏王!”回应这声怒吼的,是陡然提速的鼎剑,砍瓜切菜般剁下一颗大好头颅,脸上犹然布满不可思议表情。
最先逃奔的林诚,没空说话,使尽了浑身解数,噗!跃至半空的微胖身影,如同破麻袋般软瘫坠地,某串免死佛珠散落满地,全程无用……滚落下脖子的圆脑袋上,瞳孔黯淡涣散,脸庞满是悔恨恐惧的神色……他到死也想不明白这口鼎剑为何会藏在佛首内。
沈炳强,王冷然,
卫少奇,
林诚。
大佛脚下,按此顺序,一颗又一颗头颅被收割,像田里的农夫收麦割草。
雨幕中,他们尸首分离,与前方的无首大佛一样,变成无首尸体,摇晃一二,像是沙袋,重重倒地。
只剩裴十三娘站在原地,脸色茫然无知的沈炳强头颅滚落到她打摆儿的脚边。
这一轮【月】稍微倾斜的从她耳边绕过,几缕乌发漂浮坠地。
全场一片死寂。
美妇人被身旁沈炳强断首处的鲜血溅了花容满脸,呆了一下,木然抬手擦了擦。
“啊————!”
她最先抱脸尖叫。
这一声尖叫就像号角,林诚、卫少奇、王冷然……四人的死,让周围工地顷刻间大乱。
空中,那一轮【月】蓦然炸开,露出了【匠作】的弧线剑身,剑身燃烧一团熊熊烈焰,滴溜溜绕过吊在空中的晃荡佛首,流星之势冲向无首佛身。
它似乎很熟悉路,很快,林诚所铸无首佛身的几个关键支撑处,燃起一团团蓝焰,星星之火最后连接成一条蛟龙般的烈焰缠绕无首佛身。
少顷,半空中仿照某位女帝龙颜雕刻的慈眉善目佛首,在它多出了一道泪状裂痕的金眼无声的注视下,布满业火的无首佛身轰然倒塌。
……
青羊横街上。
脸色恰淡、抱琴而行的老乐师突然停步,微愣回头。
一双浑浊眸子倒映着灰色天空、细簌雨幕下,大佛在澄蓝色火龙缠绕中轰隆倒塌的一幕。
“咦……竟能如此……竟能如此……还没走……这后生仔比老朽还能等……”
他诧异嘀咕:“还是传奇执剑人执剑方可诞生的鼎火。”
明明是让整个浔阳城大乱的一幕,可老乐师一向温和平淡的皱脸上,却若有若无露出一点笑意。
“在俊靓上,这一剑只略微逊色老朽当年一点,嗯,一点点……”
老人转身,继续笼袖走向有琵琶声的浔阳楼,身影与街上乱糟糟冲往工地的满脸惊恐的女官、将士们背道而驰,稍微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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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太嚣张了,且长安不合情景。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更应景一些,也贴合某种努力方向,私以为这句更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