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诚与容真脸色齐齐一变,一左一右,跃上城楼最高处的屋檐。
谢令姜立马护住离闲父子。卫少奇身子也缩在鲜卑侍卫身后。
有官吏匆匆小跑,上楼禀告:
“不好了,林大人、王大人,桥洞那里刚拆下几根柱子和横梁,上面的新彻砖块全都掉下来了,砸伤了人。”
“佛首呢?佛首怎么样了!”
林诚顿时顾不上戒备某口擅长“归去来兮”的鼎剑,冲下楼去。
来到桥洞外,只见里面依旧一团灰尘,遮蔽事业,过了七、八息,才散去大半,十来位将士或砸头晕厥,或胳膊骨折。
他还看到,陈幽、燕六郎等人也是灰头土脸走出来。
“林大人,没事没事,只是一点意外,没想到上面这么不稳,才拆几根柱子罢了,不过之前修缮时,安装上去的新砖全掉下来了,欸……没事,小问题小问题,城楼没塌就好。”
陈幽苦着脸道,张望了下后,用力摆手,以示无伤。
不过城楼虽然没塌,但光线昏暗的桥洞里,留下了一地碎砖与灰尘,王冷然脑门被砸了个大包,狼狈走出,嘴里还在呸呸吐灰。
他一脸不爽的质问表情冤枉的陈幽和沉默寡言的燕六郎。
“你俩怎么跑这么快?刚刚在本官身边,砖头砸下来怎么不护住本官?此乃义务,伱俩岂有此理”
陈幽脸色有些愧疚,燕六郎却一言不发,不搭理他,拍拍袖子,走去搀扶其它护卫佛首的其它将士。
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刻。
林诚赶忙上前,令人检查佛首,发现确实没有砸坏,毕竟佛首一路运来,上面都有固定的木架和油毡布遮风挡雨,眼下也挡住了坠落的砖块。
少顷,清点完毕,桥洞无虞,佛首也无虞,检查了下,仅有少量人员砸伤。
林诚等人这才松口气,前者有些皱眉,抬头打量露出旧砖的桥洞天花板。
接下来,算一刻也不敢再离开佛首了,刚刚的小意外,让有些信命的林诚脸色阴沉了点,主要是兆头不好,怎么刚进城就遇到这种事?
俄顷,桥洞彻底疏通,可以继续通行。
城楼戒备的容真等女官下楼赶来,与林诚和将士们一起,贴身护卫拉运大佛的马车,进入城中,滚滚车轮去往星子湖工地。
离闲等人找借口,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别,没有继续跟去星子坊工地,林诚客气挽留一二,无果,也没有在意。
元怀民也想跑路,但作为长史,代表江州大堂,总不能一个都不去?只好小透明一样跟上。
趁着林诚与下属女官们不注意,容真回眸看了一眼谢令姜窈窕好看的背影。
这位谢氏贵女今天不是男装,而是破天荒的淑女装扮。
“是去诗会陪他吗……”
粉唇呢喃,她伸手摸了摸袖中某只橘红色香囊。
刚刚城楼人多,容真面皮薄,上城楼前下意识收了起来。
现在看……早知她就戴着了。
……
天还未亮。
黄飞虹推开院门,大步出发。
他头戴一顶毡帽,是那位公子留下的。
黄飞虹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长吐一口气。
痛快,今早饱吃了一顿酱牛肉。
还是自家闺女贴心啊。
今日似乎要下雨,这个点,天色才蒙蒙亮。
络腮胡汉子斜挎一只小包袱,在城门处和同伴们汇合,一起去往星子湖工地上工。
来到工地,排队起来,工地门口的侍卫们,例行搜身检查。
“里面纸钱和酒水是祭奠几位逝世兄弟头七的……”
入冬后,大佛工地依旧加班,虽然城内的补给速度比浔阳石窟那样的荒郊野岭好,但是天寒施工依旧困难不小,前几天就有十来个工地伙夫,被佛像上方的高空坠物砸成肉酱。
此事已经被刺史府封锁。
不过工地上的人都知道,士气有点低迷。
为了防止消息扩散,算是秘不发丧。
但还是有不少人,或同情,或放不下朋友,私下偷偷祭奠。
搜身完,监工走来,检查起了他们悄悄带的小包袱,似是对里面的祭奠之物见怪不怪。
取出黄飞虹等人所带小包袱里的几样物品。
主要是几个酒葫芦,和几沓纸钱。
纸钱翻了一遍,监工又拿起其中一只小葫芦,打开嗅了一口:
“草,这他娘什么怪味,酒里怎么有血?”
“猴血酒,俺闺女给我带回来的。”黄飞虹嘿嘿一笑。
“里面啥玩意儿在响?”监工摇晃酒葫芦,里面似是有圆滚滚的小硬物。
黄飞虹挠挠头:“葫芦里还有一粒蛇胆,袁大哥要不要尝尝猴血配蛇胆?大补。”
“操汝娘,尝个屁。”
在被偷偷塞了些油纸包的酱肉后,监工稍微松口。
不过被称为袁大哥的监工没好气的把纸钱扣押下来,摆手:
“今日不准烧纸钱,上面的命令,任何易燃之物皆不可有,好像是说,今日忌火,不吉利。也别怪俺们不通人情。”
说着,监工又各倒出葫芦里的一点酒水,其中也包括黄飞虹的猴血酒,与浑浊黄酒不同,是黑红色的液体,液体上面漂浮一些灰屑,像是纸烧完后的灰烬。
不过监工没有在意,只是用火折子凑近,都试了下,发现没有燃烧,便递回酒葫芦,命令道:
“你们现在喝一口,然后就进去吧。
“记住,离远一点祭奠,别靠近佛像太近,那边今日戒备森严,老子都不能靠近,你们离远点,不过要是被大人们看见,追究起来,也保不了你们。”
“是是是。”
当着监工们的面,各抿了一口酒葫芦,黄飞虹等人携祭酒入内。
少顷,黄飞虹与伙伴们在一处空地上,跪拜祭奠完了遇难的熟识同伴,各自分开,黄飞虹回到了做事的水房。
水房距离大佛比较近,不过旁边是一座望火楼。
他发现今日望火楼上的戒备侍卫,人数多了一倍,一路走来人数也是格外的多。
今日,水房无事,整个工地的工人其实都啥无事,佛像里面的工人也全都撤出来了,不准任何人再靠近佛像了,但是众人依旧按时到来,守在岗位,说是以防万一。
黄飞虹手拎一只泡了某粒蛇胆的酒葫芦,走进一个熟悉的工位隔间,席地而坐。
毡帽汉子仰头饮酒,满口腥酸,不时用拳头擦抹一把殷红的嘴角,静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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