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本宫乐见其成?”
议事厅,就在一脸诚恳的林诚等待脸色平静的欧阳戎答复之际。
门口传来一道冷清如千年霜雪的女声。
容真一身素白宫装长裙,走进议事厅,站在林诚面前,居高临下道。
林诚无奈耸肩:
“容真女史怎么来了,不是在查案吗。”
“本宫若不来,什么鬼话你都要打着本宫旗帜说了。”
林诚摇头:“这是哪里的话。”
他一边宽声说着,一边微微侧目打量欧阳良翰愈发平静的表情。
“鄙人只是站在容真女史的角度考虑了下,岂有逾越之说。实话实说罢了,难道容真女史不希望东林大佛早点建成?不希望陛下欢颜?”
容真冷声道;
“本宫当然希望陛下欢颜,可是东林大佛早日建成的代价,不能是劳命伤财,不能是影响浔阳百姓民生。”
“何来影响一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林诚淡淡道:
“江州大堂出工钱,民工干活,还是遵循着欧阳长史的法子来,也不强迫他们,嗯,浔阳渡口那么多劳工,冬日本就空闲,与其闲着没钱赚,还不如让他们来造像呢,在星子坊冬日加班造佛像,总比跑去大老远荒郊野岭、冰天雪地的双锋尖造像要强吧,这不也是欧阳长史眼下建造浔阳石窟的弊端吗?
“你看,这不也就解决了?”
容真蛾眉紧蹙道:
“星子坊是老城区,全是陈旧拥挤的建筑,你要造像跑哪里造去,东林大佛要落在哪里才能不影响星子坊百姓?”
林诚微笑道:“鄙人倒是找了个不错的地方,就在星子坊正中央的承天寺位置,毗邻星子湖,此地风水极好,符合我大周的水德,好一处金生水风水,不比双峰尖差,甚至犹有过之。”
容真先是转头,看了眼今日奇怪到一言不发的欧阳戎。
旋即回头,微微眯眼道:
“承天寺附近?那不就是黄萱家旧院子那一块?林诚,你之前查案的时候,看来精力不全是在案子上……”
林诚朝北抱拳:“位卑不敢忘国忧罢了,都是替陛下分忧。”
容真不吃这一套,严肃追问:
“可那一块,是星子坊百姓最密集地之一,聚拢了贫苦讨活的百姓,你在那里造像,光一个承天寺想必是不够拆的吧?”
林诚面色不变,徐徐道:
“嗯,可能还要稍微占点地方,不过不打紧,都在预算之中,反正那里都是一些旧房子,现在房价也低,咱们补偿全都会给到,毕竟不能让陛下圣名有损不是?胡公公,容真女史,陛下圣名之事一向是咱们这些下面人需要注意的,鄙人也不会忘。”
容真总觉得哪里不对,只觉得事情没有此子说的这么轻飘飘简单,奈何她本就不擅长此道,哪里抓得住某些不容推敲的关键点。
她清寒嗓音:
“林诚,你休要鬼扯,自古以来,去拆百姓民舍建造殿造像都是独夫的做法,本宫就没见过不引起民怨的,青史上大多也是大批痛批,你这是在给陛下招黑!骂名不是陛下担,那是谁担?”
“容真女史,这次不一样的,咱们可以换個法子,温和照顾到他们。”
“什么不一样,你这做法,和之前那些扬州商帮的行为,有何不同?他们是商人,实在逐利,而伱是官,是逐龙恩……你别拐弯抹角说漂亮话,就直接和本宫说,把那些穷苦百姓们的宅子拆了,他们住哪里去?本就算是贫民区,浔阳城还有更便宜的租屋?”
“欸,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商量下总能有办法。”
林诚叹气,似是对不讲理的冰冷冷宫装少女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他态度依旧十分真诚,认真说道:
“所以今日鄙人前来,提出此方案,就是想和欧阳长史商量一下,若是有欧阳长史加入,他最了解百姓了,出面帮忙,一定能杜绝这些事情,欧阳长史,您觉得如何?”
“哦,懂了,骂名让欧阳良翰担是吧。”
容真板脸转头,看向笼袖静坐的欧阳戎。
她语气不解,催促道:
“欧阳良翰,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默认了?这个迁址的方案符合你心意,你被说服了吗?那浔阳石窟怎么办?”
见欧阳戎垂目不语,容真一张俏脸甚是不满:
“你之前不是还苦口婆心的和本宫刨析浔阳石窟是最优方案吗,利国利民,不会影响浔阳民生丝毫,一举多得,现在那股精神劲呢?”
深呼吸一口气,她略微平静一些下来,一字一句道:
“欧阳良翰,你可别忘了,当初是怎么在至圣先师庙前顶着万千士子的愤怒立誓答应过浔阳父老乡亲们,造佛不会劳命伤财,不会影响浔阳民生!
“本宫以前一直还敬你是个为民请命的君子。”
欧阳戎似是回过神来,侧目瞅了眼她。
林诚摇摇头道:
“容真女史是真的误会鄙人了,不过没关系,欧阳长史应该理解,这份星子坊方案鄙人详细写了下来,你们可以看看,容真女史也看看吧,看完详细方案后,就不会再问这些略显幼稚问题了。”
不等容真、胡夫反应,欧阳戎突然伸手,接过了林诚递来的方案折子。
打开折子,他低头仔细浏览起来。
林诚见状,笑容灿烂,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舒服。
寻常人那种大呼小叫、被尾巴般的不体面场面压根没有。
容真顿时沉默下来,转头朝林诚冷声:
“林诚,你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林诚摊手:
“没卖什么药,只是想为陛下分忧,提个建议,建议而已,现在这不是拿出来让大伙集思广益一下吗,容真女史不必如此激动。”
容真甩袖子:“那建议无效,本宫不同意。”
林诚叹气求助:“欧阳长史,你看看女史大人她……”
“折子写的不错,在下有一个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