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灵台郎大人前日去了一趟龙城?”
“胡公公的消息倒挺灵。”
“咱家前两日就想请灵台郎大人来听竹轩吃饭来着,派了几次人,都没见着灵台郎大人,把咱家急的,最后还是听监察院那边容真女史捎话,才知道灵台郎大人不在浔阳城。”
“有劳公公费心了。”
“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此乃份内之事,咱们都是从洛阳来的,一起为陛下巡查办事,一起来当然也要一起回去,可不能拉下了谁。”
听竹轩内,这次作为洛阳特使的林诚、胡夫二人,正坐在一张餐桌前,面对面聊天。
满桌的美酒佳肴,却无人去动筷子。
“公公说的对。”
林诚笑语点头,脸色赞同。
胡夫摸了摸络腮胡,瞧了面前微胖青年的脸色,话锋一转,问道:
“灵台郎大人这次去龙城所为何事?”
“无事,只是好奇逛逛。”
“好奇?”胡夫皱眉:“灵台郎大人可别忘了咱们来江州是干嘛的,陛下给的使命,可没有闲逛这一条。”
“鄙人知道。”
林诚叹气:
“只是对欧阳长史有些好奇,久仰良翰真君子的大名,龙城的折翼渠也是在政事堂诸公那儿口碑极高……
“欧阳长史是这次修建东林大佛的主事官员,鄙人去多了解了解,也算是在职责之内吧。”
“哦。”
胡夫眉头松了些,语气淡淡:
“还是灵台郎大人仔细啊,这么看来,倒显得咱家马虎大意了。”
“哪里哪里,不敢当。”
林诚立马摆手:
“胡公公坐镇浔阳,亦是为朝廷殚精竭虑,都是给陛下尽忠,有何高低之分。就算有,上者劳人,中者劳智,下者劳身,胡公公亦是上者。”
“灵台郎大人可真会说话。”
胡夫乐呵了两句,脸色稍缓了些。
他捏起桌上摆放整齐的一双筷子,夹了口菜吃。
络腮胡宦官一边腮帮咀嚼,一边提起一壶清酒,身子前倾,给林诚倒上一杯:
“行吧。那灵台郎大人在龙城那边逛了一圈,有何感想?”
“名不虚传。”
林诚脸色很是感慨,同时举起酒杯,习惯性的嗅着杯沿处的酒水,认真道:
“简单一座折翼渠,直接代替了狄公闸,解决了江南最险之地的水灾,一劳永逸。
“而且,鄙人在大孤山顶纵览此局,竟是隐隐借助了巍峨大孤山的地脉,土克水,达成了后有靠山,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前有小孤山,中有龙城的风水宝地格局。”
这位夏官灵台郎眼底十分服气的点点头:
“古书云,靠山稳固,龙虎相辅护卫,宽阔明堂内增气势,水城得聚生旺之外气,故吉也。
“这条折翼渠,巧夺天工,一招盘活穷山恶水,大吉龙城。”
胡夫上半身不由的微微后仰:
“没想到灵台郎大人还懂风水?”
林诚脸色谦虚,摆摆手:
“献丑了,日月星气、风水勘测稍懂一点,老师教的,略得皮毛。”
“灵台郎大人可不像是略懂皮毛。”
胡夫大手一挥。
林诚笑而不语。
胡夫摸摸下巴,思索了下,脑袋悄悄凑近道:
“那你们阴阳家练气士,会不会面相算命来着?要不给咱家算算。”
林诚不由挑眉:
“这种扶乩测命、面相之术,()
南北道派中的一些支脉比较擅长,吾辈阴阳家,更擅长的是勘测阴阳和观星望气,不过……
“鄙人师父,倒是懂一点观星象测吉凶之道。
“可惜此术难学,推衍福祸的炼气之法,想来都是玄之又玄的秘术,常人难以把握,鄙人亦是愚笨,不会此术,没法给胡公公算命。
“不过,胡公公鼻梁丰隆挺拔,天庭饱满,气色润泽,一看就是吉相,胡公公贵命也。”
“哪里哪里。”
胡夫摆摆手,不过被人夸赞,他微抬下巴,脸上还是有些喜色。
“汝师是那位赵副监正吧?”
胡夫脸色饶有兴致。
“赵副监正在司天监德高望重,陛下十分器重,咱家久仰大名,甚是敬仰。
“这次回洛阳,有机会,灵台郎大人务必介绍一下,给咱家认识认识,看能不能给咱家这介微人推演推演凶吉。”
络腮胡宦官搓搓手道。
林诚看了看胡夫毫不客气、跃跃欲试的表情,嘴角微微扯了下,点头道:
“虽然老师很忙,但……胡公公可不是外人,深得陛下青睐,帮公公排忧,不就是帮陛下吗,好说,好说。”
“好,就这么说定了。”
胡夫咧嘴一笑,悠悠抿了口酒,同时,他眼睛微微上翻,打量了下林诚微笑诚恳的表情。
他再度开口:
“说起来,这回喊灵台郎大人过来吃饭,是有事相商。”
“胡公公请讲。”
“那咱家不绕圈子了,咱们来龙城也这么多天了,眼瞅着快要入冬,再不走洛都那边都要下雪了,这浔阳可看不到雪景啊哈哈。”
胡夫调笑一句,状似随意的问:
“所以灵台郎大人此行交差的奏折写完了没,这么长时间,该看的也看了,咱们巡查的差不多,是该回京复命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蓝绸封面的奏折,放在桌上,手指敲了敲封面,诚恳建议道:
“林灵台郎写完了的话,咱们可以现在交流一下,明日一起,先递交上书。”
林诚筷子停下,多看了眼微笑表情的胡夫,旋即继续夹菜的动作。
他摇摇头,抱歉脸色:
“快了,前几日忙,没空坐下来整理,这几日鄙人赶一赶,等写完奏折,会通知胡公公的,还请公公稍安勿躁。”
胡夫微微收敛表情,收起奏折。
“灵台郎大人的意思是,还没开始动笔?”
林诚不好意思笑了下:
“也就这两日的事,胡公公稍等一下,咱们其实无需太急。”
胡夫仰头喝完酒杯里的酒水,擦了擦嘴,又提起酒壶,重新满上一杯,眼睛看着壶口涓涓细流的同时,语气淡道:
“那灵台郎大人确实有些慢了。”
林诚旋即看见,面前这位络腮胡宦官一脸好奇的问他:
“那双峰尖的浔阳石窟,咱们这些天不是去考察了七八趟吗,欧阳长史还是全程陪着讲解。
“而且每次事后,欧阳长史好像还把那些预算账本、支出明细的账单全都送到咱们手里,上面的公章手续皆是齐全来着。
“这就有点奇怪了,灵台郎大人还在踌躇什么,是在担忧何事?这欧阳长史,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胡夫食指点了点脚下,熟络笑语:
“难道真有?哈哈,反正这里没有外人,灵台郎大人可以讲讲看,不然灵台郎大人看出来了问题,还写进奏折了,咱家却傻乎乎的继续上书,说没有啥问题,未免显得太失责了,虽然相比你们脑子转的快的年轻人()
,咱家确实愚笨了点……哈哈灵台郎大人别逗弄咱家了,快快说来。”
林诚摇头:
“目前看,欧阳长史清廉奉公,事事躬为,严守程序,账目没有什么不妥。”
“那就好。”
胡夫笑脸点头,想了想,又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