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狐白裘披肩,本是离裹儿在阿母的要求下“勉为其难”挑选,送给欧阳良翰的。
这也导致那夜她关窗户的声响都大了许多,只是不知谢令姜有没有发现。
反正那日之后,离裹儿俏脸霜寒了两日,而后来的一次书房夜谋,她也“恰巧”在柴桑坊参加文会回不来。
两盏茶后,离裹儿乘坐的马车驶进了占地广阔的浔阳王府低调低奢的后门。
“裹儿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离裹儿刚迈进厅,取下鹅黄色帔帛,交给侍立的美婢,就看见阿母笑迎了上来。
韦眉正好也在厅。
“嗯,文会结束的早,闲来无事,就回来了。”
离裹儿状若无常的回答,她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他还没来吗?什么时候开始。”
嘴中话语说着,两位美婢走进来,为回家的梅妆小女郎熟练披上一件暖和的浅绿色上杉小襦,离裹儿换好衣服,脚步朝门外走去,欲去书房。
却立马听到身后传来阿母的摇头声:
“裹儿,檀郎他刚走,他今日来得有些早,见你不在,就提前开始了……”
离裹儿脚步微微一顿。
门口几位侍立的美婢似是看见了某位小殿下的神情,迅速低头埋胸,似不敢多看。
厅内外,随着她的停步,安静了会儿。
“裹儿……”
“哦。”离裹儿忽然应了一声,转头朝阿母浅浅笑了一下:
“今日有点累,女儿回去休息了,阿母晚安。”
厅内的韦眉数女,好奇看着离裹儿的背影平静如常的远去。
离裹儿离开厅,一路返回闺院,面无表情。
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有来自大江的夜风吹拂过来,长廊屋檐上垂吊的一只只风铃,叮当作响,声音清脆,却追不上她的脚步。
前方拐角处,突然出现某道包子脸小侍女的身影。
彩绶抱着一本诗集迎面走来。
才越过拐角,刚打一个照面,二人就擦肩而过。
小姐?
彩绶只感觉冷风扑面,愣了愣,惯性的多走出了两步,才回过小脑袋,朝离裹儿的安静背影喊道:
“小姐,伱怎么回来了?雅集结束这么快吗,唔,奴婢找到诗会公子们想看的《五柳诗话》孤本了。”
某位白跑一趟的冤种小丫鬟抱着孤本,小短腿赶忙拐弯,小跑追上自家小姐六亲不认的步伐。
“小姐。”她挠挠头,小心问道:“奴婢是不是找太晚了,耽误了雅集?”
离裹儿默不作声。
彩绶叹气:“谢小娘子上次借走,也不知她放哪,人又不在,奴婢与绿珠,在她书房找了半天,才找到它。”
离裹儿蓦然停步,转头问:“你说,本公主有没有得罪过欧阳良翰?”
没头没尾的一句认真问询,令彩绶话语卡壳,她瞧了瞧自家小姐的平静脸蛋,小声问:
“小姐问这个干嘛,欧阳公子他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只是好奇。”
离裹儿摇摇头,纠正:“本公主没生气,本公主生气做什么,犯不着。”
说完,她继续盯着贴身丫鬟的眼睛,似是等待刚刚问题的答案。
彩绶咽了咽唾沫,努力组织了下措辞:
“小姐善良婉约,贤惠淑雅,柔弱可亲,知书达理,怎么可能得罪别的男子,肯定是欧阳公子误会了,或者,或者就是他自己过分了。”
离裹儿点点头:“是吧,本公主也这么觉得。那他就是莫名其妙。”
说完,她没有接过彩绶递来的孤本诗集,转身离开。
离裹儿继续返回闺院,只是脚步终于慢下,恢复了些正常。
来到江州浔阳城后,她隐隐察觉到欧阳良翰在刻意漠视冷淡她。
离裹儿仔细回想了下,发现除了当初那一碗飘浮半截肠子的水外,并没有什么得罪他之举。
为了邀请他入府参谋,养尊处优的她跟着阿母一起下厨,做解暑冰饮。
那些冰镇西瓜都是她卷起裙摆,蹲在田里认真挑的少籽粒瓜。
而欧阳良翰第一次入府,表明态度般的走进阿兄离扶苏的书房谋事,也不知是在明里暗里的防谁,提前戒备警告谁。
离裹儿忍了,不去在意,反正阿兄与她一母同胞,兄妹情深。
从小到大,她虽娇蛮,喜欢欺负老实憨厚的阿兄,但是也从不允许外人欺负阿兄。
他出策在东林寺修建浮屠塔、制造祥瑞,她二话不说倾力配合,将生辰礼与闺中钱库全部支取出来。
他升迁江州长史,她紧跟父兄一起送升迁礼,特意逛遍浔阳东市,精心挑选出一条毫无杂色的辽东产的稀有狐白裘披肩赠出。
而在此之前,离裹儿从未给父兄之外的任何男子送过礼,都是别人巴巴的上门送生辰礼给她。
可这最后换来的是什么,不还是他视若无睹的轻视。
现在浔阳王府的例行商议夜会,他也是片刻都不等待,将其排除在外,似是觉得有她没她并不重要。
合着,她父兄的亲信,不是她的亲信呗。
父兄、阿母都还没把她当外人,他倒好,直接把她当外人了。
离裹儿一双狭长秋眸狐狸般眯起,香腮下意识的鼓起。
难不成这家伙是当初直谏了长乐公主,对于这种盛宠跋扈的公主深恶痛绝,
觉得她也会变得与姑姑长乐公主一样娇蛮跋扈?
除了这个勉强能说通一点的理由,离裹儿实在想不出欧阳戎为何如此行事了。
至于另一种可能,谢家姐姐。
离裹儿不认为这位谢家姐姐会在背后说人坏话,虽然隐隐是一个护食的大醋坛子。
“共患难,共富贵,欧阳良翰,你这么行事,本公主实在想不出,咱们还能有什么共患难共富贵之法了。”
好像是知道自家小姐心情不好,彩绶等丫鬟不敢跟来,被离裹儿甩开。
不一会儿,离裹儿回到园内的熟悉湖畔。
她板脸穿过谢令姜的院子,径自走进了右侧闺院,推门而入,穿过一片新种的菊丛,准备推门入楼。
下一霎那,离裹儿动作顿住,转头看了眼大门边,倚靠着的一把红纸伞。
她四顾一圈寂静无人的院子。
梅妆小女郎微微歪头,提起红伞,撑开打量。
伞面上似乎有字。
借着门前灯笼洒下的朦胧光晕,她垂眸看去:
“卿甚美,吾难忘……”
门前的空气寂静无比。
离裹儿低头看不清神情,耳根子却渐渐爬满胭脂般的晕红。
是欧阳良翰的熟悉字迹。
咳咳,现在好像是双倍月票(疯狂暗示)or2(撅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