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抬着头,最后看了一眼立于北山的明军大营。
大营之下的战斗已经快要分出胜负,曹变蛟带领的骑兵已经是占据了上风。
大雨天气不能使用火器,也无法使用弓弩。
步兵方阵对于骑兵根本构不成多少的威胁,他们缺乏远程攻击的手段,难以阻止敌方骑兵的靠近和威胁。
他们能够做的只有用血肉之躯组成屏障,来限制敌方骑兵的活动。
骑号声再度响起,高迎祥吐出了一口浊气,这代表着麾下的亲卫已经完成了集结,做好了临战的准备。
高迎祥神色晦暗,目视着远处峪口明军的大营,他的思维有些发散。
这一战后,就算是侥幸活了下来,他的实力也大为折损,而且战败必然会导致威望大失。
七十二营之中,绝对有人的心中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隆隆隆————”
高迎祥眼神微动,在无数杂乱的声音之中,有一道声音让他感觉最为奇怪。
他原先以为是远处的响起雷声,但是雷声应当是一阵一阵。
而那道怪异的雷声,好像是一刻未决,一直在回响。
而且原本那道声音很小就像是远处的天边传来一般,但是现在却好像就在近前不远处的距离。
高迎祥下意识的转过头,循声向着西面看去。
高迎祥眼眸之中的瞳孔因为惊惧陡然放大,身上根根汗毛竖起,浑身犹如触电一般发麻。
饶是高迎祥历经过无数的风浪,但是这一次他确确实实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心境。
视野之中,昏暗的平野之上,数以千计道黑色的影子正在其上快速的向着他所在的方位直冲而来。
那一直回响的雷声并非是从天上的雷鸣,而是数以千计战马的马蹄踏击地面所发处的马蹄声。
一道巨大的闪电自天际划过,一瞬之间将昏暗的大地照的亮如白昼一般。
也让高迎祥看的更为清楚。
绵绵的马蹄声犹如雷霆一般轰然响动。
战马的铁蹄踏碎了泥泞的路面,无数的水花和泥点飞溅而起。
数以千计身穿红衣,外罩赤甲的明军骑兵,此刻正如燎原的烈火一般席卷而来。
而在一众骑军之前,一名头戴三旗月明盔,身穿镶红鱼鳞甲,手执马槊的骑将一马当先在前。
在他的身后,一面火红色的旌旗在雨幕之中不断的鼓动着。
“呜————”
嘹亮的骑号声陡然响起,相隔已近三百步!
陈望跃马执槊,驰于万军之前,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属于高迎祥的那面紫色大纛旗。
一路赶至近前,陈望才看到护卫着高迎祥的一众亲卫开始做出了反应。
陈望看到了很多正在摇曳的旌旗,也听到不断的响起的号角声。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丝毫影响陈望的心绪。
胜负已定!
高迎祥为了突破峪口的明军大营就在不久之前派出了所有的预备队。
最近的一支部曲都离高迎祥所在的方位有一里左右的距离。
现在在高迎祥的周围,他的身侧再没有一支队伍可以马上回援而来。
高迎祥现在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他麾下的数百余名亲卫。
一千八百余名骑的马蹄声汇聚在一起,简直犹如像暴涨的河水声一样响亮。
而陈望此时就站在这风口浪尖之上。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穿透了重重的雨幕,向着高迎祥所在的方位骤然砸落而去。
高迎祥控制着座下颇为慌乱的战马,他的面色早已是惨白一片。
耳畔是隆隆响彻的马蹄声,恍惚间高迎祥感觉到身体所站立的山坡仿佛都在摇动,甚至有了几分摇摇欲坠的错觉。
“拦住他们!”
护卫着高迎祥,统领亲卫的领哨在最后的关头,还是缓过了神来,他怒吼着急声下达着命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支明军骑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但是在反应过来之后,一众护卫着高迎祥的精骑第一反应都是保护高迎祥。
他们毕竟是从数十万之中选拔出来的精锐,个个都是尸山血海之中杀出的悍卒。
能被高迎祥选在身侧的人大部分忠诚度都有保障。
一部分人的向着高迎祥所在的方位靠拢,而另外一部分则是在带头领哨的命令之下,握紧了兵刃向着坡下直冲而去。
“走!”
带队的领哨毫不犹豫,猛然一鞭抽打在高迎祥座下白马的马股之上。
“咴——————”
战马长嘶一声,骤然迈开四蹄向着前方飞速的奔驰而去。
“驾!”“驾!”
一众亲卫皆是挥鞭跃马紧随其后,护卫着高迎祥向着相反方向飞速的逃离。
陈望看到了高迎祥向东而逃,也看到了一众迎面而来的护卫着高迎祥的闯军精骑。
战马四蹄翻动,发出犹如雷鸣般的闷响,以排山倒海之势朝山下杀去。
数名甲骑猛然抽打着座下的战马,再度加快了马速,护住了陈望的两侧。
陈望目光冷冽,心中平静,脑海清明。
他能够感受到雨水拂面而过,顺着衣甲缓缓浸入内里。
透过重重的雨幕,身前每一名敌人的动作和表情都被陈望尽收入眼底。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再度从陈望的身后响起。
灼热的杀意在陈望的眼眸之中熊熊的燃烧,两军相隔四十步。
大量用于投掷铁骨朵旋转着自明军的骑阵之中飞出,猛然砸向闯军精骑的阵中,一瞬之间十余名冲在最前的闯军精骑应声而倒,闯军原本还算严密的骑阵豁然出现了数道缺口。
陈望冷冷一哂,以双手握持着马槊,他已经看清了前阵所有闯军精骑的动作。
交马之间,陈望双臂猛一发力,手中的马槊霎时之间绽起一阵清越的铮鸣。m.
锋利的马槊切开了厚重的雨幕,而后轻而易举的割开了那名直冲而来闯军精骑的脖颈。
那闯军精骑的脖颈被划开了一道豁口,灼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陈望的衣甲。
他的头颅和身躯只剩下了一点血肉相连,头颅歪向一边,轰然栽落于马下。
难闻的血腥味在一瞬间便弥漫的到处都是。
骑兵交锋生死只在一瞬间之间,这些直冲而来的闯军精骑虽然勇气可嘉。
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