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世道越发的混乱,武将手中的兵越多,权力便会越大……
“夜已深沉,我还有军务需要处理,就不再留高游击了。”陈望端起了手中的茶杯下了逐客令。
“将军早些休息,卑职先行告退。”
高谦跪在地上,再度拜了一拜,而后才敢向着帐外退去。
就在高谦推到帐帘处,将要出帐之时,陈望却是在这时抬起了头,开口缓缓说出了让一句话,让高谦的身形直接僵在了原地。
“高鸟相良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佐,背暗投明,古之常理。”
“数十年后,高游击再度回忆此时,必然会感谢今朝自己,做出此番抉择。”
高谦脸色煞白,双腿抖如糠筛,甚至连牙齿都忍不住的打颤,额头之上不断的有冷汗渗出。
陈望所说的这句话,他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
因为这句话,就是数日之前,万民军的军师宋献策在他帐中向着他所说的话。
除了将军一词变成游击之外,陈望所说的话和宋献策所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
站在帐门处的高谦整个人感觉如坠冰窟,他的手脚冰寒,难以思考。
当时在帐中,要么是他的心腹军校,要么便是他的亲卫侍从。
宋献策所说的话,怎么会被陈望所知晓,还知晓的这么清楚。
高谦的心中一片冰寒,心中也再无一分一毫的侥幸。
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坐在帐中上首的陈望。
陈望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慢斯条理的喝着杯中的茶水,眼神依旧如同之前一般古井无波。
只是当陈望的眼神移来之时,高谦只感觉自己在陈望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秘密可言,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陈望的眼睛。
就像是草原上的鼠兔,哪怕是隐藏得再好,都没有办法逃过天空之上鹰隼的眼睛。
高谦心中苦笑一声,他的那些心腹,必然是有人已经转投到了陈望的门下。
不然陈望也不可能对于内情知道的那么清楚。
原本高谦的心中还有些许别样的想法,但是现在却是再也生不出这样的想法了。
只要他有任何的异动,都会被陈望提前知晓。
至于清查下属之中到底是谁转投到了陈望的门下,高谦也没有这个胆子。
高谦很清楚,只要自己敢调查这件事,要不了多久他的脑袋就要搬离他的身躯。
“卑职……告退……”
高谦再度跪了下来,艰难的低下了头,对着陈望深深的一拜,退出了大帐。
等到高谦离开了帐内,一直站在一旁的赵怀良这才走上前来。
“总镇……”
陈望没有转头,只是低头饮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缓缓道。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杀高谦,而是要留下他对吧。”
“总镇英明,卑职正是想问这个问题。”
陈望笑了一笑,并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赵怀良这个问题。
“你觉得高谦此人如何?”
陈望将赵怀良是当作日后的将校的培养。
对于之后要自立门户的这件事,也在很早之前就已经透露。
因此,在很多的时候陈望都鼓励赵怀良等人,向着他们询问治军的相关问题。
对于赵怀良这个时候提问,陈望其实心中还是颇为高兴。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天才,但是哪怕是天才,也并非是生而知之。
要彻底的革新,肃清八荒,总齐万里,单靠他一人,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赵怀良眉头微蹙,沉吟了片刻之后,回答道。
“此人能力平庸,意志不坚,心思不定,依卑职之愚见,留之不如杀之。”
陈望微微颔首,先是赞同了赵怀良前面说的话,不过接着话锋微转。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你的认识也是对的,高谦确实是能力平庸,意志不坚。”
“但是,留着高谦,远比杀了高谦更有有用。”
“我们……”
陈望用手指了指自己,又用手指了指赵怀良,说道。
“毕竟是外兵,你明白我的意思。”
赵怀良双目微凝,一瞬之间便明白了陈望话中的弦外之音。
“卑职,明白。”
赵怀良垂下了头,心悦臣服道。
杀高谦确实容易,但是高谦到底是河南的宿将。
杀了高谦,哪怕是有着正当的理由,但是也免不了让其他河南军将生出兔死狐悲之心。
尤其是在郑州惨败,河南各镇损失惨重,军将死伤大半的情况之下。
“高谦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留着高谦,让河南的军将归心也是好事。”
“而且,你也说了高谦能力平庸,正是因为能力平庸,才容易制约。”
“加上有监察所的耳目在内,高谦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他……翻不起任何的风浪……”
陈望的目光淡漠,高谦无论是杀还是留,其实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他存在的价值大于死去的价值,他就可以活着,仅此而已。
高谦的能力确实平平,但是高谦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是一个聪明人。
恩威并行之下,高谦绝对再也生不出任何反叛的心思。
高谦能够听出自己话里的第一层意思,也必然能够听出第二层意思。
高鸟相良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佐。
等到高谦回营之后,细细回想这两句话,只怕会再度惊出一身冷汗。
宋献策当初在祥符,说动高谦的话语,陈望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高谦心中对于明廷的不满早已经积蓄到了顶点。
日后等到力量足够,堂而皇之的打起旗帜的时候,高谦必定会和他站在一边。
能力平庸并不要紧,这个世上多的是能力平庸的将领。
陈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将目光重新放在了案桌上的信件之上。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