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跃依靠在屋门旁,手持着草叉竭力的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不用去看也能知道,那些哭喊声之所以消失,恐怕是那些打入乡里的流寇将那些人全都给砍杀殆尽。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吴跃心中绝望,他的双目死死的盯着院门的位置。
那道薄薄的木门,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那些凶神恶煞的流寇。
吴跃只感觉下一瞬间,那些凶神恶煞的流寇便会踹开院门冲杀进来。
但是等到各地的火光渐渐的熄灭下来,等到各处的哭喊和哀嚎之声渐渐的平息下来。
那道薄薄的木门,还有低矮的院墙,彷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一般,将里面和外面隔绝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院外的脚步声响了一道又一道,吴跃的心提了又提。
直到日暮西山,直到夜幕将至,吴跃也没有等到那些凶神恶煞的流寇踹门而入。
吴跃不明所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些流寇好像和官府所说的,还有传言之中的流寇不太一样。
不过吴跃仍然是手握着草叉,没有掉以轻心。
屋内妻子又问了一声,吴跃温言安慰了几声之后,觉得一直这样等下去并不办法。
吴跃再度握紧了手中的草叉,给自己的壮了壮胆气,而后迈步上前,想要找个地方去查看外面的景象。
就在吴跃刚刚迈步,走到小院中央的时候,院门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一瞬之间,吴跃只觉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浑身冰寒恍若有人将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一般,整个人直接便是僵在了原地。
“老乡还请开门,你放心,我们没有歹意。”
院外传来的声音清冷的可怕,对于这句话吴跃的心中根本没有多少的信任。
他之前可是在院落之中听到了外面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和告饶声,还有那四处燃起的大火。
因为心中的惊惧吴跃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
院外的敲门声又响了几遍,声音也逐渐的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吴跃也终于是回过了神来。
最终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吴跃还是开口应答了院外的人,而后战战兢兢的打开了院门。
乡里那么高大的外墙都没有办法挡得住那些流寇,他这座小院这只刚到一人高的矮墙怎么可能挡得住那些流寇。
吴跃打开了院门,看到了院门处两名手持着刀兵的流寇,其中一人正拿着不久他放在院门处的银钱。
吴跃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便泄了下来,直接跪倒在地上,哀求道。
“各位好汉,门口已经是小人家里全部的银钱和大部分的粮食了,小人只留了几天了口粮在家里。”
“要是各位好汉觉得还不够,小人这就把粮食全部拿出来,献给各位好汉,只求好汉饶命。”
院门处,两名流寇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而后其中身形魁梧些许的流寇直接便把手中的银钱袋抛给了跪在地上的吴跃。
“我们的首领名号是托天王,唤作常国安,我们是义军,不是什么流寇,也不是什么强盗。”
“我们不会抢你们的东西,也不害你们的命,你只管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吴跃下意识的接住了钱袋,只觉得一切都不似现实,更是满头的雾水搞不清楚如今的状况。
“钱袋拿好,粮米也拿回家去。”
另外一名稍微精瘦的流寇,冷哼了一声,说道。
“你且记住了,我们只杀那些作恶的地主老财,还有朝廷的贪官。”
“要是你后面能给我们汇报官兵的消息,我们还可以给你们发银钱和粮食。”
吴跃飘飘乎乎,直到那敲门的两人走了许久,直到邻居找上门来才如梦初醒,返回了房屋之中抱着银钱和妻子相拥而泣。
……
马安乡外十五里的丘陵之上,常国安眼神一片冰冷,远处那摇曳的火光映照在他漆黑的瞳孔之中,显得极为妖异。
“今日过后,我会带兵返回北方,粮米和金银都藏匿在说好的地方,我的部队打进马安乡内,也都是按照你们说的去办。”
“那些乡民我的兵一个没有动,杀的都是城中的大户和士绅,我做好了我的事情,也希望你们能够兑现你们的承诺。”
常国安转过身,看着原先站在他身侧一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凝声说道。
“只要你们把事情做好,我们自然会信守承诺,睁一眼闭一只眼,放你们一马。”
黑袍人的声音清冷,面对着曾经作为七十二营营首之一的常国安,丝毫没有惧意。
对于黑袍人这样的态度,常国安的心中并没有丝毫的不满。
形势比人强,现在是他完全受制于人,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火光摇曳,映照出了黑袍下那人的面孔,一双剑眉几乎入鬓,眼眸含煞,神色冰寒。
正是被陈望任命为军法处总军法官的胡知礼!
北风稍缓,摇曳的火光逐渐平静,周围的火炬逐渐明亮。
胡知礼的身后,一众罩袍束带,顶盔掼甲的军兵此时正环绕着他们而立。
汉中镇的两名游击,千公鸡张二、一斗谷黄龙两人皆是低首垂目,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的站在胡知礼的身后。
而在其更后方,一座灯火通明的巨大营地正卧居在丘陵的上方,无数的火光星星点点,汇聚成了片片星海,将四野照的恍若白昼。
马安乡内乡民坚守了五天,五天的时间他们每一天都在等待着援军,但是援军却是一直没有赶到。
他们永远不会想到,他们一直翘首盼望的援军,其实一直就在附近……
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
“朝廷的旨意,除去张献忠恶首必诛以外,从众都可以赦免。”
胡知礼没有去看常国安,他的语气平淡。
“你只要按照我们定下的计划继续这样走下去,我们的合作就可以继续下去,我也自然会履行答应你的承诺。”
常国安眼神变变幻,神色变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的他还是垂下了头颅。
他所有胆气和志向全都丢在了白土关下。
事到如今,除去这一条路外,他已经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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