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时间还是略有些紧张。

从法术在结晶上成型，到他咒语出手的时间，雪怪已经靠近，眼中只有前方的大门，挥舞着树干朝两人横扫而来，似乎要蛮力扫除拦在门前的障碍。

来不及了……

沐游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先带林雪瞬移出去。

然而接下来，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面对迎面扫来的巨木，林雪忽然感觉肩膀被人从后拍了一下，接着一个身影从后踏出，经过她身边，轻巧的取走了她手中的镰刀，拦在了她和沐游身前，遥遥举起了镰刀。

“嘭！”

闷响之中，那夸张的树干被稳稳截停在半空。

一道瘦弱的人影，漂浮在半米高的低空，拦在雪怪面前，用手中的镰刀，架住了雪怪的巨木。

对撞掀起的气流，吹起一圈雪浪，散向四方。

后方三人都是一愣。

“奶奶？”

林雪呆滞的呼唤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此时护在她身前的人影，精致的礼服，花白的盘发，更重要的还是熟悉的背影。

林雪怎么也不可能认错，这正是小时候跟在长辈身后，见过无数次的奶奶的背影。

就连前方的雪怪都是呆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这么渺小的一个人类，居然拦住了它的全力一击？

沐游胸前的口袋中，就连薇薇安此时也是瞳孔微缩，眼前手握镰刀的熟悉身影，让她一阵恍惚。

“阿尔，伱真的做到了……”

思绪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年代。

秘术协会刚刚成立的前期，其实一直只有十一个成员。

直到有一天，她从外带回了一个孩子，并且告诉其他人，她找到了最后一块拼图。

“这是个富有创造力的孩子，对于灵魂领域有着超绝的天赋，她会让我们大吃一惊的。”这是当时她对其他成员说的话。

其他人起初并不在意，因为那个孩子太小了，也没有任何名气，给他们当孙女都可以。

可他们很快就都被这孩子的自信折服。

“天才阿尔前来报到。”

“我天才阿尔，今后将会和各位一起，将秘术的力量发扬光大！”

这是阿尔加入协会后的前两句话。年轻，自信，朝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子，站在他们十一个‘臭名昭著’的大人物面前，没有任何怯场，似乎很认真的将他们当成了平级的同事。

薇薇安还能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其他十个人脸上精彩的表情。

随后就是他们在遗迹中找到了本源结晶，秘术的研究正式走上正轨。

结果阿尔第二天就找上她，提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薇薇安导师，你掌握着生命的力量，我掌握着灵魂的力量，灵魂加生命，岂不是就等于——亡者复生，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借用亡者生前的力量？”

其他人都笑她的异想天开，薇薇安自己也同样不以为意，因为她知道，真正的亡者复生，是造物主的自留地，那凡人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

直到现在，她似乎真的做到了，虽然用的是比较偏激的方式……

薇薇安的思绪之间，现场一时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沐游此时先一步反应过来，魔杖尖端，法术第一时间打出，全力的一记冲击波，将雪怪远远轰飞了出去。

“死神契约，支援她！”

薇薇安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脑中响起。

林雪这时也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不敢犹豫，急忙接过沐游递来的魔杖，在地上释放了结晶中的那个秘术。

一个三角形的奇异阵法在两人脚底迅速成型。

【你的寿命正在契约下被死神吸走，寿命-1……】

伴随着脑海中这道提示，沐游瞬间感觉浑身的魔力和结晶中的自然能量，都在被不断抽走，通过阵法，投入高空，最后又在林雪的指引下，输入到前方的人影体内。

漂浮的人影得了两人的能量，苍老的面容迅速迅速年轻，脸上身上的皱纹消失，皮肤变得白净，身形变得挺直。

而当她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变为了年轻俏丽，甚至看起来有些幼小的女孩，外貌和林雪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女孩手持镰刀，双目无神的看着两人，眼神中却没有那种属于活人的灵动。

林雪呆呆的看着前方的少女。这是……年轻时候的奶奶？

少女这时却忽然甩动镰刀，在两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刀尖迅速从林雪身上略过，带出了她的一段灵魂，迅速没入了少女体内。

林雪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朝旁晕倒，被沐游扶住。

“小雪？”

林雪扶着额头，有些诧异的看向前方。

她感觉自己现在有两个视角，一个人就在自己体内，看着前方奶奶的身影。

另一个却在奶奶体内，感觉自己好像和奶奶融为一体，手持镰刀，面向远处爬起的雪怪，身体不受控制的冲了上去。

“小雪，看清楚了，契约师的战斗方式，是这样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林雪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她知道，这是奶奶尚未完全消散的灵魂，在消逝之前又一次保护了她，并且要给她留下最后的指导。

接着林雪便感觉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扣在了她的双手之上。

就好像小时候无数次教她用筷子，教她打伞，教她剪纸的时候一样，此刻奶奶也在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操控镰刀，如何移动，如何躲避怪兽的攻击，如何在防御间隙命中敌人……

【你的寿命-1……】

【你的寿命-1……】

沐游这边，削减寿命的提示还在不断浮现，而此时，他也终于看到了林雪奶奶的等级：16级！

但其他的属性却全是‘问号’。

显然，并不是林雪奶奶生前只有16级，而是因为他和林雪的能量供给不足，限制了她的等级上限，只能到这么高。

虽然看不到属性，但光是看远处战场上的变化，沐游也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敏捷值，好高！

那道瘦小的身影不断围着雪怪闪躲腾挪，雪怪不停的咆哮着，两爪乱挥，每一拳下去，都能带起阵阵雪浪，砸的地动山摇，却始终无法碰到那身影的半分衣角。

少女宛如一只灵动的雪地精灵，在雪中跳舞，动作优雅而娴熟，一次又一次，潇洒的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片雪不沾身的离开。

少女的脚步似乎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始终从容不迫，每一步都踏在恰到好处的位置，看起来移动的似乎很慢，但实际上，就像是大地上吹拂的风一样，无处不在，却又永远无法捕捉。

一刀……

两刀……

三刀……

……

直到第八次命中之后，林雪忽然感觉，那个控制她身体的力量消失了，体内也再没有任何呢喃声传来，她完全掌控了身体。

林雪顿时明白，奶奶这次是真的永远的离开了……

短暂的失落过后，她却没时间伤感，目光很快变得冷静，继续保持着刚才的行动轨迹。

她现在继承了奶奶的所有属性，理论上刚才的攻击方式，她都可以完美还原出来。

虽然她的动作还很稚嫩，暂时无法适应这种快节奏的战斗，只能照猫画虎，动作变得不伦不类。但她也有自己的特点，那就是足够缜密，冷静的思维。

技巧不足，就靠次数来弥补，奶奶可以五秒钟击中一次，她做不到这么熟练，那就慢一些，四十秒，五十秒……总能击中。

第九刀，命中！

一击建功，林雪立即退后，拉开距离，随即又绕着雪怪兜起了圈子。

几圈之后，直到绕出了足够的角度，她才再次冲上，最后一刀朝着雪怪腿上斩去。

“锵！”

一刀擦过，险些被雪怪躲开，好在还是命中了，在雪怪腿上带出一道微不可查的血线。

至于这次冲的太过靠近，来不及躲开，都已经没关系了，十个标记已然完成，接下来的战斗已经和她无关。

雪怪怒吼一声，看着脚下的人影，一掌拍下，不过刚拍到一半就再也落不下去。

一道巨大的死神虚影飞快从镰刀中涌出，瞬间笼罩在了林雪身周，随手一抬，便将雪怪掀飞了出去。

这道出现的死神，形似骷髅，身披黑袍，手中握着一把大了几十倍的同款镰刀。骷髅扫向四周，眼中的灵魂之火疯狂跳动着，口中发出一阵悠长而诡异的怪笑声。

“这就是死神？”沐游惊讶的看着远处少女身上笼罩的巨型骷髅虚影。

真正的死神降临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气息瞬间笼罩了四周。

沐游隔着老远都感觉到了那种窒息般的压迫感，浑身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和那天血皇带来的压迫感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更致命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恐惧感，仿佛他们此时已经身处九幽之下的地狱。

连他都已经是这种感觉，远处正在直面死神的雪怪就更不用说了。

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雪怪，在看到死神的瞬间，脸上也终于是浮现了难以抑制的惊慌，从雪地上爬起，本能的就朝远处逃窜出去。

然而死神只是左手一挥，手指便轻松穿过雪怪的身体，一道幽蓝色的灵魂虚影被从它体内拉出，随着雪怪的奔逃，灵魂像橡皮泥一样被不断拉长，却始终无法挣脱死神的手。

随着灵魂越拉越多，直到完整浮现了一整个雪怪身形的时候，死神口中再次发出古怪的笑声。

右手镰刀挥过，从雪怪身上，将灵魂一刀两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