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游的意识沉寂在湖底,周围黑暗,寂静,深邃,看不到任何事物。
恍惚之中,沐游只记得自己好像在湖底见到了什么人,对方喋喋不休的对他说了很多话。
直觉告诉他,那是很重要的内容,但具体说了什么,他却丝毫想不起来。
此刻他动弹不得,想苏醒也苏醒不了,甚至睁不开眼,沐游的意识只能被迫沉寂在冰冷的湖水下,浑浑噩噩,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四周黑暗一片,却又无边无际,宛如身处一片没有光亮的空旷宇宙。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之中忽然有一团彩色的光亮轰然爆发,像是一簇烟,将原本黑寂无边的空间照亮。
在这片闪耀的光影与黑暗的交叠融合中,沐游似乎看到了一颗初生的星球,在一片浑沌的星云中成型。
旋转的物质逐渐形成了盘状结构,就像一个巨大的旋转木马,气体和尘埃在引力作用下逐渐聚集,形成一个个密度较高的区域,互相纠缠、撕扯、吞噬、凝实。
行星的表面开始凝成地貌,山脉、峡谷、平原和海洋……日升月落,春去冬来,生命诞生,万物演变,无色的世界渐渐被染上了色彩,生命的形式也从简单的轮廓,逐渐变得复杂多姿……
无数的星球画面,以飞一般的速度在沐游眼前疯狂闪回。
沐游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一颗尘埃,从恒星的某次耀斑中喷发,被无数星际尘埃包覆,最后又被撞击冲向宇宙,落入一片广阔的海洋。
接着他化身一颗无限轮回的细胞,在自然的循环中随波逐流,时而化身植物,时而化身动物,时而化身云朵,随星球上的雨滴落下,随蒸汽升腾,随泥土绽放,随血肉凋零……
好像过了一瞬间,又好像过了无数年,沐游感觉自己跟随着这颗星球一起,参与了所有生命从无到有的演化。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亲身经历者,还是一个旁观者,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只是一颗渺小的细胞,但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生命的生老病死,似乎都曾有过他的参与。
换句话说,这片土地上诞生的每一个生命,都曾经是他自己,将来诞生的所有生命,也都将由他来扮演。
他,即是这片土地的‘万物’!
……
就在这种混乱朦胧的意识跳跃中,直到某一刻,一道清冷的光束,照亮了他的眼帘。
沐游睁开眼睛,仿佛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他仍旧沉在那片昏暗浑浊的湖底。
头顶那片黑漆漆的岩层上,此时却突兀的露出了一个缺口。
圆形的石盘悄然移动,令上下的湖水连通,也让外部世界的一缕月光透过洞口,照射进来深层的湖水中,直直照在了沐游眼中。
月光在短短时间内,从弯月变为了满月,仿佛一颗闭合已久的眼睛,从闭眼到睁眼,最后朝他看来。
沐游沉在湖底,与上方这颗月之眼遥遥对视,皎洁纯净的月光中,他忽然有种明悟:他刚才看到的一切闪回,或许正是这颗‘月之眼’的所见所闻。
它就像一个孤独的旁观者,永远悬挂于天际,以俯瞰的角度,见证了这颗星球的生老病死,沧海桑田……
沐游忽然感觉自己开始上升。
低头一看,他依然保持着蝴蝶状态,站在那件红色战衣上,并没有移动。
而是红色战衣本身,被一股浮力推动,朝着上方的洞口快速飘去。
沐游很快随战衣穿过了月之眼的洞口,进入了月湖的表层。
沐游出现的那一刻,上方的湖水中,无数隐藏在水滴内部的微型蓝蝶飘来,汇聚在他身周,钻入战衣内部,不断吐出一粒粒尘埃和碎屑。
刚开始沐游没有认出这是什么,直到他在这些尘埃中,发现了一些血肉和骨骼的碎渣,他才意识到,这些是他的肉体!
他之前被这些蝴蝶分食吞噬掉的肉身,正在被这些蝴蝶一点点的归还回来。
随着尘埃的堆积,一具人形骨架,渐渐在战衣内部成型,接着是血液,血管,肌肉,皮肤,毛发……
之前跳湖时被溶解的有多快,此时聚合的就有多快。
眨眼之间,沐游的身体便从无到有,重新组合出了完整的肉身。
同时承载沐游意识的蝴蝶,也自然而然的钻入了肉身的脑中。
……
野人族长在一阵刺痛中惊醒。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床上,全身动弹不得。
一名女性野人坐在他床边,正手持一根尖细的草杆,往他身上不断扎试。
族长认得这个女人,是族内新晋的草药师之一。
他很快回忆起来,他之前中了毒箭,此时这个女人应该是在给他治疗。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毒素貌似并没有减轻,反而比之前中箭的时候更加严重了许多。
照理说他作为一族之长,昏迷了这么久,早该得到了妥善的治疗才对,然而结果却恰恰相反……
族长一惊,已经意识到了一种可能:这个女人,难道也是……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到不远处的门口方向传来对话声。
“族长病危,正在接受治疗,需要安静的环境,不得打扰!”
“为了防止奸细混入,接下来所有的消息,由我向族长传达……”
这个声音说了两句后,外头似乎有些喧闹传来,不过都被这人强行压制了下去,很快屏退了所有人。
随即这个声音的主人朝屋内走来。
数秒过后,这人走到了床边,族长也终于看到了这人的脸。
“尤曼!!!”
族长瞪着面前的野人长老,双目几乎喷火,
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尤曼是叛徒!
之前的毒箭,很可能就是在他的授意下射出的。
而此时,对方又借着长老的身份软禁了他,身边这个女草药师,很可能也是跟对方一伙的!
想到这里,族长恨不得立即跳起来掐死这两个叛徒,只可惜,他全身在毒素的作用下无法动弹,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哦?醒了吗?”尤曼这时也注意到了睁眼的族长。
注意到对方见到杀父仇人一样青筋暴起的样子,尤曼冷笑一声:“别激动,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可别先把自己气死了。”
说话间,数名野人从门外鱼贯而入,手里拿着麻袋,绳索等物。
族长一瞪眼,本能的感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