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叶尔尼亚站在那里,六肢无力,复眼显露出无尽的挣扎。
他看着那把椅子,如同被召唤的羔羊,无法抵抗,只能颓然地走向那指示的方向。当他落座时,那深邃的暗黑仿佛将他整个吞噬,他的心灵彻底被黑暗所占据,再次成为调律师的囊中之物。
室内的空气凝重,微光下露出一把鲜红的椅子,这是夏修通过[私人定制]投影而出的物体。
此刻,溶洌瘫坐其上,身体无力地后仰,与椅背紧密相依。
他的脊椎仿佛被抽离,使得整个人像一块摇摇欲坠的泥土雕像。他的复眼空洞且茫然无措,六肢微微颤抖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每一个小动作都显得极为局促,仿佛担心自己的身体会随时崩溃。
他那迷失的神情,和木偶般无措的姿态,让他的身躯宛如一颗被拔去了根的枯叶,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吹散。
他的存在,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意志和情感的棋子,仅仅是他人游戏中的木偶。
“我从来没有说过假话,我也从来没有逼迫你,我只是告诉你的真相,把你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说出来。”
夏修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格,上面的士兵已经走到最后一格,完成了升格。
“你这样子,搞得我像是什么诱惑他人堕落的魔鬼一般,让外人见了,怕是要误会。”
“我可是名正言顺,持证上岗的天使,可别把我当成什么魔鬼。”
金发青年纤细的手拿起升格完毕的棋子,随后,棋子完成了他的绝杀,吃掉了国王。
白色的国王被推到,它倒在了溶洌的面前,而溶洌则是紧紧的望着倒下的国王棋子。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没有做错,这一切都是为了叶尔尼亚的自由,为了地心世界。”溶洌矢口否认。
“对嘛,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
金发青年把棋子推到溶洌身前,接着说道:
“故事的开端是由你开始的,是你乞求谎言和力量,现在怎么又开始畏惧起来呢?这是你的正义观,这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你既然踏上去了,又何必畏惧呢。”
“世间之恶的四分之三,皆出自恐惧。恐惧让你为经历的事苦恼,为未曾经历的事害怕。但是,恐惧并不是洪水猛兽,它只是扎根、深藏在你的内心之中。要不要拔去这根毒刺的决定权在你——因为心是你自己的。”
圣哲之言总是被魔鬼用来蛊惑他者堕落,就像此刻。
休·亚伯拉罕,你真是一头魔鬼。溶洌发自肺腑的在内心想道。
此前把对方当成精灵,是他的愚蠢,他的内心一直有一个被按住不敢开口询问的问题。
调律师,到底在谋求什么?
可怜的井底之蛙服之所以如此信服调律师,只是因为他相信棋子走到最后就不再只是一枚简单的棋子,所以哪怕有所顾忌,他也毫不犹豫的吃下了毒苹果。
“我知道了,我只是出现些许的迷茫,但是这不代表我会停下脚步。”
溶洌说着,举起手中的棋子摆好,开始与调律师下起棋来。
每当在棋盘上与调律师对弈,他才会忽视对方的伟力,重新拾取平等之心,同时,每次博弈的胜利,更是让其忽略部分本该看得清楚的事情。
“一切事物都要起变化,这算不得是恶;犹之乎有些事物由于变化的结果才得存在,亦算不得是善。”
夏修见状,满意的执棋。
“溶洌,你要有觉悟。”
咚——
棋子落下,本该悬停的深渊列车,继续被调律师一脚油门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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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溶洌跟随着大智者坐在前往伟大火山的[石轨车]里面。
地下巨大的轨道,是由特殊的岩石制成,它划破了地心的脸颊,如同无尽的蜿蜒蛇影,从硫化之都通向发光森林,从山脉穿越到内海,将整个地心世界紧密连接起来。
[石轨车]则是如同一条条巨大的石蛇,在这片连绵的石轨之上缓缓行驶。车身坚硬而笔直,其表面呈现出灰黑色的光泽,好似千年的岩石经过风雨的打磨,显露出那古老而沉稳的质感。
“这些轨道的建设,还真是要多亏了泰兰诺克斯的四足或者多足形态的机械,它们拥有重型工作和地形改造的可怖建设能力,哪怕再如何崎岖的地方,它们都能够如履平地,甚至是修建出环地心轨道这样子庞大的建设工程。”
只有两个叶尔尼亚的车间内,大智者望着窗外的风景开始了无限的遐想。
“如果要论建设地心世界,那么泰兰诺克斯无疑是比叶尔尼亚要丰富的多了,可惜了。”大智者臃肿的身躯充满了忧愁。
“大智者,有何可惜的?”溶洌不解的问。
叶尔尼亚通过已经通过暴力的手段将通往伟大火山的[石轨车]和轨道给夺了过来,同时还灭绝了本土零碎的泰兰诺克斯给清除掉,现在这庞大的伟大建筑已经被叶尔尼亚所掠夺了,有何可惜?
“溶洌,整个叶尔尼亚现在被一个可怕思潮所裹挟,这个思潮永远强调叶尔尼亚的优越性、统一性和独特性,伴随着的,还有对其他民族或文化的轻蔑或敌视。这种思潮往往基于历史、文化、宗教或其他因素,认为叶尔尼亚具有固有的、不可替代的特质,应该占据统治地位或优越地位。
它使得叶尔尼亚有了非常强烈的自豪感,但是,它也使得了叶尔尼亚开始排斥、轻视或敌视与自己民族或文化不同的其他群体。过去,智者和其他学徒阶级研读知识方块的时候,都不要特意的避开泰兰诺克斯文明中的学者名讳或者语言。
但是现在呢,在这可怕思潮的裹挟下,每个涉及到泰兰诺克斯文明学者的知识方块的内容都被填上了一个前置的叶尔尼亚序言,你要知道,序言本意是为读者建立背景、揭示作者意图、概述内容、指明主题、提供读书方法、连接前后文、勾起读者兴趣,并为书籍设定语境。
而现在的序言,必须高举叶尔尼亚大旗帜,赞美大智者和智者,以及叶尔尼亚法典主义精神。
本土化其实并无过错,但是为了本土化而本土化,就显得有些愚蠢。它导致现在的叶尔尼亚学徒阶层只要是看见泰兰诺克斯著作的,甭管它是两足型、四足型、部落机械文明聚落,城邦机械文明聚落···,它们统统都归结于泰兰诺克斯族,明明它们内部还有许多不同,但是都被归结于泰兰诺克斯这一个简单的词汇。
丰富多样的知识成为一个单一的靶子,紧接着靶子被大部分不学无术的学徒们所抨击,更糟糕的是,它们是没有读过的,而有些就算是读,也只是读他者对于著作的评价,读他者对于著作的概述,读他者对于著作的思考和因为思潮下的妥协的而发出的抨击。
他们像窃贼一般的去阅读知识,希望能够从中发掘有用的东西,然后立刻扒下来为自己所用,全无半点求知之心。
思潮的作用还远不止如此,它要求我们扩张领土,或试图彻底抹去泰兰诺克斯获得地心世界的支配地位;它要求我们‘纯化’泰兰诺克斯,摒弃外来或‘异质’元素;为了强调叶尔尼亚的伟大和正当,他们可能会歪曲或重新解释历史,原来我担任大智者之前,还处于学徒阶级所开的一句玩笑话,现在也被神化成了什么样了。”
大智者望着伟大火山的方向,复眼中带着些许让溶洌看不透的光泽。
“溶洌,叶尔尼亚也许真该试着停一停,去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有时候走的太快的话,不仅容易脱轨,还非常容易忘了自己的本心。”
溶洌随着大智者的方向望向窗外,此刻,[石轨车]驶入了昏暗无光的隧道中,阴翳笼罩住了他的身体,体态臃肿的大智者身上的光芒也逐步开始消逝。
在黑暗来临的最后一刻,溶洌瞧见了远方本该空无一处的座位上出现了那道熟悉的金色身影。
他瞧见了,对方的手里举着白色的国王,而国王,逐渐被黑暗所吞噬。
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够再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溶洌脑海里面再次闪过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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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放假了,呜呜呜(鸽子留下了开心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