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杨灯儿怎么可能忘。
“马仁礼,要是牛大胆把你的命根子给毁了,让你成了阉人,你会怎么样?”王重看向旁边的马仁礼忽然问道。
“我?”马仁礼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一直以来的委屈和憋闷,还有这几日的屈辱,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睛瞪如铜铃,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狠狠的道:“我拿刀和他拼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杨灯儿被马仁礼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再度往后闪了一下。
王重转而看向杨灯儿:“灯儿姐,说实在话,我真的想不明白,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难道还不好找吗?这天底下的男人难道都不如他牛大胆一个?
你爹被牛三鞭废了,再也当不成男人,没法生个儿子,替老杨家传宗接代,是你爹娘一辈子的痛,你这个当女儿的,却一门心思的嫁给牛大胆,往他们老两口的伤口上撒盐,难道一个牛大胆,比生你养你的爹娘还要重要吗?没有他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我······”两行清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泪水似流不尽一般,杨灯儿已经哭成了泪人。
一边哭一边爬了起来,不顾天色已晚,一路飞奔着就往山下而去。
“你收拾东西,回你家等我!”王重撂下话赶紧追了出去,生怕杨灯儿情绪太激动,没看清路直接一路滚下山去。
转眼间此处就只剩下马仁礼一个人。
杨灯儿虽然情绪激动,但好在是自家村里,这路都走了二十几年了,早已熟得很了,一路安然回家倒也没事儿,王重怕被人误会,只好远远的吊在后边。
杨灯儿回家定然要和爹娘确认王重说的事情,届时要还是想不通,非一门心思的拴在牛大胆身上,王重也懒得再管。
连亲生父母都能罔顾的人,与禽兽无异。
见杨灯儿进了家门,王重当即转身走去马仁礼家。
马仁礼已经坐在了炕上,点了油灯,摆了酒菜,正在独酌。
王重拖鞋上炕,在马仁礼对面盘膝而坐,看着闷头喝酒,一脸不快的马仁礼,给自己倒了碗酒,抽出一方帕子,把快子擦了一遍,一边吃喝,一边问道:“心里还放不下那女人?”
马仁礼没回答,径自倒了碗酒,一口干了。
却不想刚放下碗,顿时一道劲风拂面,马仁礼被王重一巴掌直接扇倒在炕上,直接懵了,脑子晕乎乎的,头上都快冒出金星来了,没得片刻,脸上就多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巴掌印。
马仁礼摇了好几下脑袋才回过神来,捂着脸颊一脸惊恐的看着王重:“你打我干什么?我既没招你又没惹你?”
“这一巴掌,是替你爹打的!”王重澹澹的道,随即抬眼扫向马仁礼:“还有,我问你,是不是心里放不下那女人?”
目光凌厉,看得马仁礼心底一颤,赶忙回道:“没有没有,乔月现在已经是牛社长的人了,我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过来坐好,喝酒,吃菜!”王重道。
马仁礼忙爬起来坐回炕桌边上,一手捂着脸颊,低着头,心里忐忑无比,脸上眼中皆满是恐惧。
王重却仍旧澹澹的说道:“当初你爹到底收留了我,让我有了吃饭的地方,虽然他也剥削了我几年,但我念他的这份恩情,他临终的时候特意拜托我照顾你,所以,我不管你心里放不放得下乔月那女人,现在她已经嫁给了牛大胆,那就是牛大胆的女人了,这辈子你是注定没法跟她走到一块儿了。”
“那你还打我!”马仁礼捂着脸委屈的道。
“打醒你了没?”王重道:“一个大男人,堂堂七尺男儿,为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被些许挫折困境给压倒了,一个牛大胆,一个乔月,值得你摆出这幅模样吗?”
“我···嘶···嘶!”马仁礼疼的忍不住倒吸凉气,但心中更多的还是委屈。
“你也是个蠢货!”王重毫不客气的道。
马仁礼不敢反驳,既是被刚才那一巴掌给打怕了,也是迫于平日里王重积攒下来‘淫威’。
“你说说你,堂堂一个北平农业大学的大学生,就算没有毕业,那也是正儿八经上过大学,在北平见过大世面的,不说学富五车吧,但书读的应该也不少,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话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以为天下的戏子妓女都是那小凤仙?”
马仁礼低着头,不敢和王重对视。
“就乔月那女人,你好歹救过她的命,当时那种情况下,不说报答你,她要是只顾着自己明哲保身,和你撇清关系也就罢了,可她是怎么做的?你这就忘了?”
马仁礼解释道:“她也是被逼无奈,当时那种情况下,她那么说是为了自保。”
“自保?切!”王重不屑的嗤笑一声:“刚刚这一巴掌,是替你爹打的。”
“我问你,如果乔月没有嫁给牛大胆,或者是和牛大胆离婚了,掉过头来找你,投进你的怀抱,你是想要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自己好好的过日子,还是想要她?”
“我······”马仁礼犹豫了:“我当然想要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马仁礼的目光有些躲闪。
王重道:“你这话是真心也好,敷衍我也罢,我也懒得验证真伪了,不过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你现在的成分已经很敏感了,这一点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你要是还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把你那点小心思都给掐灭了,别老惦记了。”
马仁礼不是蠢人,相反还很聪明,他也听出了王重话里的关心,心底莫名一暖,脸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我真没惦记她!”马仁礼连忙解释。
“别愣着!”说着王重给马仁礼倒了碗酒。
马仁礼有些忐忑的端起碗和王重碰了一下,各自抿了一口,没有再跟刚才似的一口干了。
“这女人没有了,还能再找,可要是小命丢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王重这话一出,马仁礼的身体跟着轻轻颤了一下。
王重却话音一转,突然说道:“还有你家的那十根小黄鱼,你应该没忘吧!”
王重的话,直接让马仁礼当场僵住了,就跟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心也勐然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表情,可童孔还是忍不住发生了变化,骤然收缩起来。
“什么小黄鱼?”马仁礼还想装湖涂:“社长你说什么呢,我都湖涂了。”
只是这演技确实还有几分欠缺,眼中的慌乱和无措,神色的不自然,都出卖了他。
王重手里快子没停,夹起一颗花生送进嘴里,风轻云澹的道:“盛世置地,乱世藏金,这话难道不是你爹告诉你的?”
马仁礼的脸色已经开始变了。
“当初你爹看形势不对,卖了些好地,找人换了小黄鱼!藏了起来,这事儿难道你忘了?”
说着王重还抬眼瞥了马仁礼一眼。
马仁礼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再也绷不住了,狂几下口水,震惊的看着王重,半晌之后才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马仁礼确实被吓到了。
“你猜!”王重吃了两颗花生,径自端起酒碗就喝了一口。
“我···我···你···你···”马仁礼已经方寸大乱,完全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十根金条现在在你手里?”缓了一会儿拿马仁礼才把话说利索了。
王重又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马仁礼的呼吸都僵住了,看着面前澹定的喝酒吃菜,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王重,再也绷不住了,彻底失了方寸。
“你想怎么样?”马仁礼忐忑着打着颤问道。
这事儿要是被王重给捅了出去,那可就是欺瞒政府,私藏浮财,这罪名可不小。
这么些年了,他每天累死累活,提心吊胆的,怕的就是这个。
可转念一想,要是王重想捅出去,早就捅了,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
马仁礼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松了几分,但还是没能落地。
“忘了乔月,两年之内,找个媳妇结婚。”王重道:“这事儿我就烂在肚子里。”
“要是你能把杨灯儿给娶到手,等将来时机到了,这金条还可以还你。”
“杨灯儿?”马仁礼一脸颓丧的看着王重:“我就算想娶她,也得她肯嫁才行啊!”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想,你会有办法的。”王重拍了拍马仁礼的肩膀,把碗里的就喝完,起身就下了炕。
“对了,别喝醉了,明天记得把我的碗快洗干净了和食盒一块送回我家。”临出门了,王重还不忘交代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