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王重抬手,掌声戛然而止,转而看向乔月,说道:“我们社和你原先所在的社不同,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合作社社,就是我们所有社员的家,所以我们社也有我们社的规矩,你现在既然加入我们社了,就要守我们社的规矩。”
“劳动光荣,懒惰可耻,我和牛社长不同,我这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我不求你立马能赶上三猴子和老干棒这几个老把式,但金花嫂和春梅嫂子,也是女人,你总得赶上她们吧。”
“从今天开始,你先跟着金花嫂,记住了,加油干活,干不动了可以请假休息,但如果被发现有偷懒耍滑的情况,咱们社自有一套规矩处置,而且我还会把事情如实报告给万春支书的,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才行。”
“社长放心,我一定加油干活,保证不偷懒。”乔月嘴上答应的快,可心里早已叫苦不迭。
早先还是互助组的时候,马仁礼就邀请过她加入王重所在的互助组,可乔月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跟着牛大胆,还时不时的享受一下怜香惜玉的待遇,可要是跟着王重,和马仁礼待在一块儿,享受不到这待遇不说,这要是再被人把她和马仁礼凑到一块儿,对于乔月而言,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当初乔月才会拒绝马仁礼的邀请,继续留在牛大胆的互助组里。
可现在······
“咱们社的人虽然不是最多的,但开荒的田地却是村里最多的,现在刚刚开春,咱们的工作,主要是把社里的旱地都翻耕一遍,撒上肥料,等过一阵子到了时候,再把秧苗移栽到地里。”
“我们的旱地一般都是一季作物,一季蔬菜,今年咱们种的是春薯和玉米······”
金花嫂挥舞着锄头干活,一边给乔月讲解。
地头里,老干棒和马仁礼一人赶着一头牛,摁着曲犁耕种,王重领着剩下的组员,在地里开沟起垄,众人挥舞着锄头,踩着铁锹,干的热火朝天。
干了没一会儿,乔月就累得不行了,不想干了,“嫂子,我累得不行了,能先休息会儿吗?”乔月不敢直接跑去休息。
金花嫂一愣:“才这么一小会儿就不行了?”
也不怪金花嫂惊讶,从开始干活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
“行,你先喝口水歇一歇!”金花嫂见乔月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点了头。
可一天下来,乔月能歇上十几二十次,着实刷新了金花嫂的三观,而且她这么一弄,其他卖力干活的组员们心里就不乐意了,不过众人也没说什么,二社自有章程。
“乔月,你这样子下去可不行,这一天下来活没干多少,尽歇着去了。”金花嫂还算是尽职尽责。
乔月也是有苦说不出:“嫂子,我不是偷懒,我是真的干不动。”
“你这······”金花嫂叹了口气:“你来咱们村也有五六年了,人家马仁礼当初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呢,啥也不会,都是我们手把手教的,现在马仁礼耕田种地样样都拿的出手,也没跟你似的,一天到晚尽休息了。”
“嫂子,我真没偷懒,你瞧瞧我这手!”乔月把手摊开给金花嫂看,“这都快磨出泡来了。”
金花嫂看着乔月一脸委屈解释的模样,叹了口气:“咱们社和大胆哥的一社不同,规矩你也都知道,当初咱们刚刚成立互助组的时候,马仁礼也跟你现在一样,干一会儿就叫苦连天的喊累,嚷嚷着要休息。”
“金花嫂,我是真的干不动,我没力气!”乔月委屈的道。
“社长对我们这些妇女同志已经很照顾了,重活累活基本上都是他们社长和三猴子、老干棒他们那群男的干了,咱们干的都是些轻松的活,你要是再这样下去,等到夏收秋收的时候,粮食被扣,到时候吃不饱饭,你可别哭。”
“咱们社长一向最是公正,马仁礼头几年可没少被扣。”
尊老爱幼是不假,可这并不是偷懒耍滑,不干活的理由。
“我······”
乔月顿时就成了苦瓜脸,白天的时候,金花嫂早已将二社的规矩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乔月了,可乔月身子不争气,再加上前几年一直都有牛大胆照拂着,经常就是干一会儿活就站到地头扯嗓子唱戏去了,可现如今在地里一干就是一整只是开沟起垄这种简单的活,可一天下来,歇了十几二十次,还是把乔月累了个半死。
几天下来,二社的众人对乔月也开始有意见了,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天天叫苦叫累,就她一个人歇的次数和时间,能赶上五六个人的。
第四天,乔月大清早就和王重请了病假。
王重没说什么,直接答应了,仍旧领着老干棒等人下地,其实现在农忙,也非双抢时节,地里虽然有活,但不重也不多,强度并不大。
不过王重没说什么,不代表王万春就会坐视。
一听说乔月才加入二社三天就请了病假在家休息,王崇春当即亲自登门探望。
“乔月!乔月!”
“在家吗?”王万春在院里扯着嗓子喊。
乔月正躺在炕上蒙头呼呼大睡,迷迷湖湖间被王万春的呼声叫醒,赶忙起身开门,把王万春迎进屋里。
“支书,您怎么来了?”乔月一脸的小心翼翼。
“你别紧张,我是听说你生病了,过来看看。”王万春打量着乔月问道:“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乔月还以为是王重告的密呢,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不过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半点:“就是浑身酸疼,有点头晕,没力气。”
“你们王社长不是会点医术吗,让他帮你看看!该吃药就吃药,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要身体健康了,才能把生产搞上去。”王万春勉励了乔月几句。
“谢谢支书关心,我休息一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就不麻烦王社长了。”乔月强撑着挤出一缕笑容:“毕竟现在王社长带着大家天天热火朝天的干着,我这小毛病,就不给王社长添麻烦了。”
“诶!你这想法可不对,你身体早一点好,你们二社就能多一个劳力,这生产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搞上去的,乔月同志,可不能因小失大啊。”王万春说的有理有据:“这样吧,你要是不好意思,待会儿我去找王社长说,实在不行,该去县里医院就赶紧去县里医院,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
乔月脸上笑容支撑的愈发勉强:“谢谢支书,谢谢支书,我这身体一好,我就立马投入到生产当中去,绝不给社里拖后腿。”
听到乔月的保证,王万春脸上露出笑容:“这就对了吗,”
王万春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哦对了!还有个事儿,差点给忘了,你去二社也有几天了,适应的怎么样了?”
“我适应的挺好的。”乔月道:“王社长和社员们都很照顾我,社长安排我跟着金花嫂一起劳动,金花嫂对我也很照顾。”
“那就好,那就好!乔月啊,你们社的王社长可是咱们麦香村的大能人,咱们麦香村这几年能够年年丰收,他可是大功臣,而且二社的人均产量年年都是村里的第一,我把你调到二社去,就是想让你好好跟着王社长学习的,你可要抓住机会,千万别辜负了我这一番苦心啊。”
王万春看着是勉励,说话也都平静温和,话里话外,全是对乔月的关切,可掩藏在这平静温和的关切之下的,是对乔月的敲打。
乔月是个聪明人,自然也听出了王万春敲打的一丝,所以才会立马表态。
“谢谢支书,我明白支书的苦心,我一定会好好跟着王社长学习的,帮助大家一起把生产搞上去。”乔月一脸正色的道。
“这就好!这就好!”乔月的态度王万春颇为满意:“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有什么需求,尽管去村委会找我反应!”
“支书慢走,我就不送了!”
把王万春送出门,关上房门,乔月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就烟消云散,哭丧着脸,泪水在眼眶里头打转,会到炕上一头钻进被窝里,埋头抹起了眼泪。
虽然心里后悔不已,可形势如此,当初是她自己一门心思的要留在麦香村,再说了,要是真的离开了麦香村,以现在的大环境,她迟早都得饿死。
傍晚,刚刚收工,洗了手的王重连衣服都没换,就带上媳妇姜红果,去乔月家里给乔月号脉看病。
乔月自然没有生病,连例假都没来,只是单纯的想要请病假躲在家里休息而已。
“没什么问题,估计是身体不大适应咱们社的劳动强度,累着了?”
乔月一脸尴尬的道:“不好意思,还特意麻烦你们跑着一趟。”
“这有什么的,小心无大错,万春书记也是关心你。”
“既然没什么问题,明天早上就跟着继续下地吧!”
乔月立马应了下来。
回到家里,姜红果好奇的问:“当家的,俺怎么瞧着乔月姑娘跟以前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大家闺秀一样?”
王重笑着道:“当初马家还是地主,这姑娘是被马仁礼从北平回来的时候一道带回来的,说是个被人卖到戏班子里的戏子,天知道是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不成?”姜红果道。
“乔月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初马仁礼怎么也救了她的命,可风向一变,她不说念着马仁礼的救命之恩,转头就落井下石起来,她心里那些花花肠子,拉出来能把咱们麦香村绕上好几圈,你和她打交道的时候记得多留个心眼。”
姜红果从王重的话里听到了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恶,心中恍然大悟,难怪当初乔月见天的在王重面前献殷勤,可王重对她却爱答不理的,原来根子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