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孙志高瞥了众人一眼,重重一哼,拂袖甩手,疾步而去,竟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一下可把品兰给气炸了,差点没绷住,追上去给孙志高来上一脚,叫上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狠狠把孙志高收拾一顿。
可下一刻,品兰的脸上却又露出了笑容:“不用猜,这家伙定是在叔祖母那里吃了瘪。”
“为什么是我祖母?”明兰好奇的问道。
“这家伙平时到了我家,都是一副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模样,父亲、母亲还有祖母他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吃瘪,现在家里能让这个可恶的家伙吃瘪的,不就是叔祖母了吗!”
品兰这丫头看似大大咧咧的,但却并不是一点心计都没有的傻姑娘。
长松分析道:“估摸着是知道叔祖母来了,想着过来攀关系,找二叔办事儿的。”
“他有什么事可找二叔办的!”长梧不屑的道。
长松无奈的道:“还能是什么事儿!”
“为了科举?”长梧一个机灵,“不会吧?”
长松斜了长梧一眼,没再说下去。
这话题自然不好再继续下去,众人回到家里一问才知道,原来孙志高刚才拜见盛老太太时,就说让盛老太太帮着引见盛紘,盛老太太左遮右挡的就是不接话,孙志高又不傻,怎么看不出盛老太太的意思,当即就怒了,连淑兰都不管了,径直拂袖而去。
翌日一早,盛紘打开了祠堂,召集了在宥阳的所有盛家族人,包括已经败尽了家财,现如今全靠盛维这一房供养着的盛家三房所有人,将卫恕意和明兰、长栋都记在族谱之上。
第三天晚上,王重找到盛维,提出了告辞。
“子厚好不容易来一趟宥阳,怎么不多待几日?”盛维还想挽留。
王重却道:“伯父勿怪,晚辈还得去泉州赴任,实在不好多耽搁!”
盛维道:“此去泉州,山高水远,两浙、福建民风彪悍,我手下倒是有几个两浙、福建的管事和护卫,要不我让他们给子厚做个向导?”
“那我就不和伯父客套了!”王重笑着拱手道。
“自家人,有什么好客套的!”盛维道。
王重忽然问道:“此番外放,除却泉州之外,其实盛叔父更属意位于京东路的登州,伯父可知,我为何不选登州,却偏偏选了泉州?”
盛维不解的问:“泉州偏远,登州繁华,这是为何?”
虽说朝廷鼓励百姓贸易,江南之地,又是粮仓,但整个大宋的经济中心,还是在北方,尤其是以东京汴梁被中转,以运河沟通南北东西,和西夏、契丹等国在边境开设的互市,不说每年为朝廷带来的收入,光是那些涌入大宋境内的皮毛,牛羊都不知有多少。
江南诸地,也就是长江流域比较繁华,再往南的福建路、广南路,则都是些人烟稀少的偏远之地,前朝时都是官员贬谪流放的地方,较之苦寒的西北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不过近些年较之以前好了许多,嘉佑帝执政多年,使百姓修生养息,轻徭薄赋,鼓励经商,太宗时期便在广州设立市舶司,专司海外贸易诸事。
真宗时期,又在明州、杭州两地增设两处市舶司,海外贸易业愈发繁荣,沿海地区诸多乡民,自发乘船出海,以谋取暴利。
“伯父行商多年,对海贸怎么看?”
盛维道:“收益高,风险也高,海上风浪大,若是风平浪静,一路顺遂,自然能赚的盆满钵满,可若是稍有不慎,遇上大风浪,动辄便是船毁人亡。”
盛维虽没有出海做过贸易,但走南闯北多年,自然听说过。
“这便是我选泉州的原因之一!”王重道:“福建路虽然多山地丘陵,农田稀缺,地广人稀,但泉州却又不同,泉州临海,且地理位置极佳,正好位于广州和明州、杭州三处市舶司的中间位置,若是能够加以利用,定是份绝佳的政绩。”
“而且此番我出京之前,得了官家密旨,要在泉州增设盐场!”
“盐场!”
“港口!”
盛维终于色变。
王重笑着说道:“不论是盐场还是港口,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伯父可有兴趣,将买卖做到泉州去?”
盛维眸光闪烁着,望着王重,神情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把买卖做到泉州去?这······”
“伯父不必急着回复我,且不说我只是个小小的泉州通判,便是泉州知州,到了泉州之后,也需要先了解泉州当地的情况,就算想做什么,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做的,伯父可以慢慢考虑,重在泉州,静候伯父佳音。”
“无需考虑!”盛维笑着道:“如此良机,又岂能错过。”
“哈哈哈!”王重哈哈笑道:“那明日重便先行一步,待一切准备妥当,再着人通知伯父。”
盛维问道:“那我这边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无非是本钱和人手!”王重道:“若是能有会造船的匠人,或者技艺精湛的铁匠之类的,还得劳烦伯父帮忙招募。”
“这些都不难,只要有钱,不愁找不到造船的匠人!只是铁匠的话,不知子厚有什么要求?”
若只是要打造农具或者是菜刀之类的铁匠,随处都能找到,但要是有其他特殊的要求,就比较难了,因为很多技艺精湛的铁匠都在军中,为朝廷打造甲胃兵刃,并不好找。
王重道:“自然是技艺越精湛越好!”
盛维点了点头,也没细问王重要铁匠做什么。
二人又聊了许多细节,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夜色也越来越深。
聊着聊着,王重忽然话音一转,问道:“伯父,淑兰妹妹的事情,这几日我也听长松兄弟和品兰妹妹他们说了不少,我作为晚辈,有些话本不该说,但伯父这些年来,对我都有关照,有些话我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盛维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眉宇间渐渐透出几分无奈:“子厚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重道:“我和淑兰妹妹的夫婿虽只打过一次照面,但却听长梧兄弟他们说起过不少他往日的行径,别的且先不说,只那日他找老太太求其帮忙引见叔父不成,便不顾礼数,拂袖而去,如此性格,便是将来当真考取了功名,只怕仕途也未必能够顺畅。”
“哎!”盛维一脸愁苦的叹了口气,话音中满是无奈:“自们心自问,往日在外做买卖时,看人从来不曾出过错,没成想竟然在淑儿的终身大事上看走了眼,没看清孙志高的真面目,这混账自打娶了淑儿,得了我家的嫁妆之后,便成日在外与人厮混,眠花宿柳,吃酒狎妓,淑儿为他着想,好心劝他读书,反倒被他呵斥怒骂,骂淑儿妇人之见,不知人情往来,误他前程。
便是我这个岳父,他也不放在眼里,觉得我是个商人,瞧不上我,还有她那个母亲·····”说着说着,盛紘一脸无奈的再度叹了口气。
“伯父!”王重拱手道:“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孙志高到底是读书人,有功名在身,而且孙家在本地也是大族······”盛维很是无奈。
要是孙志高母子二人孤家寡人,那倒是好处理了,可孙家在宥阳本地却树大根深,如今盛紘虽然在东京做官,盛紘也将家中产业经营的颇为兴旺,但面对孙家这种树大根深的地方大族,若是不顾名声,自然好办,奈何盛家是要脸面的,不能被人说成是仗势欺人,自然也就不好处理了。
王重却道:“伯父不妨问问老太太的意思!”
“叔母?”盛维微微皱眉,疑惑的看着王重。
翌日一大清早,王重辞别盛老太太等人,带着余初二骑快马赶到金陵,和早已在金陵等候多时的王二喜等人会合,直奔泉州而去。
王重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孙志高就派人来催淑兰回孙家去了,说是孙母在家无人伺候,连吃饭都不香了。
原因也很简单,那日孙志高登门,和淑兰一起拜见两位老太太时,在盛老太太跟前摆谱没摆成,反倒是吃了瘪,恼羞成怒,当即拂袖而去。
他也不想想,他一个小小的秀才,连举人都不是,正经的功名都没有,就得了个读书人的名头,想做官都做不了,却在盛老太太这么一个出身高贵,见惯了世面的人跟前摆谱,怎么可能成功。
奈何淑兰已经嫁给了孙志高,而今孙家派人来催,淑兰虽舍不得家人,却也只能赶回孙家去。
品兰气的砸了好几个瓶子碗碟,李氏脸色铁青,既心疼淑兰,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悄悄的抹眼泪,感慨自己女儿命苦,同时也后悔当初这门亲事定的太早了,她和盛维两个人,四双眼睛,都没看清孙志高和孙母的为人。
而今孙家住的宅子,用的仆人都是盛家的,淑兰在孙家过的是什么日子,盛家这边自然了如指掌,可真是因为了如指掌,才更加盛家人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