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王重带着礼物去盛家拜会,自然是理所应当。
年前衙门还有不少事情,盛紘又是二把手,手握大权,自然不好不在,接待王重的,自然便成了长柏。
王重被汗牛领着来到长柏所在的外书房时,正好看见一个穿着鹅黄比甲的姑娘,领着几个女使,消失在连廊的拐角处。
「公子这边请!」汗牛微笑着侧身引手,微微躬身。
王重也没多问,径直跟着汗牛走了。
待王重走后,那穿着鹅黄比甲的姑娘,却又露出身形来。
「那便是父亲近日常挂在嘴边的王子厚?」
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盛家大姑娘华兰,年满十四周岁,待明年便是及笄之年。
华兰身边的一等女使名唤彩簪,是华兰的母亲王氏配给华兰的。
彩簪道:「瞧着倒是文质彬彬的,就是身形太过魁梧了,汗牛在他面前,跟个娃娃似的。」
汗牛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王重,身高八尺,一双猿臂更是醒目。
眼瞅着王重消失在视线之中,华兰也随之转身而走:「听大伯伯说,这王子厚自小便随异人习武,武艺颇为高强,是以身量异于常人。」
王重的身高在这个年代,确实算是比较出类拔萃的那种,但也没有那么夸张,毕竟世家大族之中,多得是锦衣玉食,各类珍馐美味,孩童时期成长所需的营养并不缺乏。
「好好的读书人,学什么武艺,又不用上阵杀敌!」彩簪有些不屑的道,盛家乃是书香门第,常以累世官宦自居,王若弗所出身的王家,华兰的外祖王老太爷,更是文臣之中的典范,死后配享太庙,名传万世,彩簪的父母皆是王若弗的陪嫁,乃是从王家出来的,自然便养成了几分傲气,在主家面前不敢显露,但对外人,就难说了。
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片子,未经人事,想法难免还有些幼稚。
华兰瞪了彩簪一眼,彩簪立马认错
:「奴婢失言,请姑娘责罚!」
华兰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心地善良:「下不为例!」
「多谢姑娘!」彩簪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回头你找机会打听打听,看看二哥儿跟这个王子厚都在干什么。」
「奴婢知道了!」
王重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个插曲,如今的王重,正在外书房中,与长柏对弈。
以围棋之道,演化天下之势,风云变幻,虽只是纸上谈兵,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自二人结识至今,对弈已有数十局,长柏每战皆败,从无例外,好在长柏是个百折不挠的性子,虽屡战屡败,却从不言弃,屡败屡战,而且每每皆有所悟,落子之间,已然逐渐有了几分气象。
围棋拼的无非便是布局和计算。
这回长柏坚持了两盏茶。
「呼!」吐出一口浊气,长柏弃子认输,无奈拱手道:「子厚棋力当真恐怖,长柏甘拜下风!」
「棋如人生,比的不过是看谁看得远,看算得准,则诚年方十三,便有此等算力,我虽痴长你几岁,但在你这般年纪时,却未必比得上你!」
王重说的是真心话,长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不止天资聪颖,关键还极为自律,上进心强,王重十三岁的时候,还是个刚刚迈入初中,只知道四处疯玩的野猴子呢!
「子厚不用安慰我!」长柏自然不知道王重的过往,还以为王重是在安慰他。
王重也没解释,而是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之中,话题一转,笑着问道:「上次传授则诚的拳法,不知则诚练的如何了?」
「尚有些不通之处,还需子厚指点!」
随着和王重交情渐深,长柏也慢慢的受到了王重影响,接受了王重「一副强健的体魄才是一切基础」的观点,随着王重学起了拳脚,也不求与人放对厮杀,只求强身健体,少些病痛。
王重教长柏的不是别的,正是似慢实快,似柔实刚的太极拳。
两人走到院里,长柏摆开架势,将太极拳从头到尾打了一遍,长柏的天赋,确实好的非常不错,一套太极拳打的极为顺畅,只是在某些发力的技巧上,还是一知半解,毕竟从跟着王重学拳至今也不过月余功夫,能从无倒有学成现在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将长柏不解之中细细讲解,又亲身示范,将知识点掰碎了喂给长柏,旁边的汗牛,则充当起了临时的书记员,帮着长柏记录下王重的指点,好让长柏闲时反复琢磨。
待盛紘回来,拜见过盛紘之后,被盛紘留下来用过晚饭,王重才离开盛家。
转瞬便是年关,腊月二十七,生意火爆的望江楼也终于迎来为期数日的歇业关门。
望江楼关了门,小竹庄却热闹起来。
王重特意推迟了杀年猪的时间,而且今日还是给在油坊和养殖场打工的乡亲们发福利的日子。
一桶桶油坊新榨出来的油码在晒谷场边的戏台上,台下搭着棚子,烟火在晒谷场上空弥漫,棚子底下是临时砌成的灶台,架着一只只大铁锅,妇人们围在灶台边上,烧着热水,旁边的空地上,摆着几张长桉,长桉上是被绑住了手脚,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协力按住的大肥猪。
肥猪膘肥体壮,一只少说有二百斤往上,五只大肥猪,二三十个汉子齐心协力才将之摁住,络腮胡子,满脸横肉,肚大腰圆的屠户在旁边磨刀霍霍。
娃娃们欢天喜地的在旁边候着,不多时,乡亲们便排起了长队,按着名册挨个的从屠户手中领分好的肉。
猪头、猪蹄、脖子等地方的肉,被分割好之后,下入大锅之中,王重在旁边指挥着,先焯水,再下入调料卤制、炖煮,时间
一分一秒的过去,猪肉和调料在烈火的刺激下逐渐碰撞、融合,挥发出诱人的香味,原本还在晒谷场四周到处撒欢的娃娃们,不知何时,已然悄然围在了一口口大锅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冒着热气的大锅,不停的咽着口水。
一张张桌子已然架了起来,桌椅板凳都是乡亲们凑出来的,乡亲们拖家带口的围在桌边,娃娃们一个个都直勾勾的望着后厨的方向,哪里烟火缭绕,热气蒸腾,妇人们穿着围裙,捧着托盘,将一盘盘切好的卤肉,炖肉端上餐桌。
菜品很简单,每桌一大盆猪肉炖萝卜白菜,两盘卤肉,一盘咸菜。
王重站在戏台上,给乡亲们灌了点鸡汤,大概说了下白水村未来三年的发展计划,三位耆老相继发言,勉励众人,然后王重再度起身,大手一挥,高声道:「开宴!」
顿时众人齐齐动快。
王重在白水村众人心中的威望,而今甚至隐隐超过了村中三位耆老。
除夕夜,小竹庄中灯火齐鸣,厨房里,王重披着围裙,撸着袖子,站在桉板边上,面团在手中不断变换着形状。
旁边,踩着小杌子的王茜儿手里同样鼓捣着一个小号的面团,只是鼻子上、脸颊上,额头上还有衣服上,沾了许多面粉,都快成面人了。
若是以前,王李氏见了这情形,少不了就是一顿巴掌炒肉,如今虽然心疼,可看着女儿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却又忍不住指责。
尤其是看着王茜儿旁边小叔子耐心的指点女儿王茜儿的时候,李氏脑海中,不由得便浮现出二人十指相扣,将女儿夹在中间,其乐融融的场景······
李氏赶忙摒去脑中危险的念头,收回心神,只是却不敢在看正在鼓捣着面团的自家小叔子了。
一只只小动物形状的面点在王重那双修长的手中逐渐成型,看得旁边的小侄女儿惊呼不已,可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捏不出王重捏出的那些面点的样子。
但小丫头却不知疲倦的乐在其中,俨然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
看着叔侄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王李氏的脸上也不浮现出笑容来。
心中对于小叔子却愈发的好奇起来,与王李氏所熟知的那些清高迂腐的读书人相去甚远,自家小叔子的种种行为,斗角王李氏好奇不已。
先前的外出跑商也就罢了,毕竟那是无奈之举,可而今家中已然脱了困境,又立下了这般从前王李氏连奢望都不敢有的偌大家业,可自家小叔子种种行径,却仍旧如同先前一般无二。
洒脱、霸道、果决、沉稳、老练······
王李氏有些词穷,不知该如何形容。
只是心中的好奇一旦生出,便犹如那滔滔不绝的江水,一发便不可收拾。
王茜儿也就是玩的时候咋咋呼呼的,各种各样的馒头还没蒸好,就在王重的怀中,听着王重讲的故事,眼皮逐渐打起了驾,不知何时,已然沉沉睡去,跟着王重将女儿抱回房间,放到床上,看着小叔子温柔且细心的替女儿掖好被子,王李氏的心中不知怎的,忽然冒出来不该有的想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