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死结。”
方锐摇头。
就如:明末东林党。
大明倒了,他们是不希望看到的,可让他们将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停下挖大明的墙脚,更是不可能。
他们不知道挖下去,会将大明挖倒吗?
知道!
他们不知道入关,自家日子会不好过么?
知道!
可就是停不下手。
结果最终就是:大明真的倒了,清军入关,真正的凄惨开始,为一群鞑子,如猪狗一般屠戮宰杀。
‘今日之大虞,与前世之明末,何其相似也。’
方锐暗叹。
“我三番两次试图改革,皆是以失败告终。”
于谦身形摇晃,腰间悬挂‘天心印’裂纹已纵横密布,却是毫不在乎,并无对死亡的恐惧,只有遗憾。
“还记得,年少时曾听老师讲过的虚构话本故事,孔明六出祁山,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我遗志未成,寿元将尽,亦是不甘啊,恨不得,向天再借五百年!”
“哇!”
他说着,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染衣袍。
“于谦,你……”
“无事。”
于谦摆手:“老师啊,我毕生夙愿,唯愿后辈生活在阳光下,不为诡谲、绝望笼罩,我真的错了吗?”
“若是有错,错在何处?”
“若是无错,并肩者何在?”
他起身,面对滔滔洛河,在这一刻潸然泪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呼!
方锐深吸口气,张了张嘴,却是无言。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是看得很清楚的。
于谦错了么?
无错,只是道德太高,在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大虞千秋万代至此,从内部突破已近乎不可能,除非是……自下而上的刮骨疗毒!’
‘可就如之前所说,大虞根深蒂固,此法亦是何其难也!’
方锐微微摇头,看着自家这个学生,盯着对方的眼睛,肯定道:“你……无错。”
“无错么?谦得老师一言,幸甚!”
“也罢,在这人生最后时间,也容谦任性一次,放下一切,稍稍舒缓。”
“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于谦端起酒壶,先为方锐斟满一杯,又为自己倒上一杯,细细咂着。
片刻后。
他杯酒饮尽,放下酒杯,长身而立:“后世子孙,自有后世子孙的福气,或有其它方法救世,也未尝可知。”
“谦,唯愿我洪虞万古!”
夕阳下,于谦腰间悬挂的‘天心印’咔嚓嚓支离破碎,化光湮灭,身躯如一方金色雕塑凝滞。
哗啦啦!
方锐沉默起身,端起酒杯,对着于谦倒下。
……
三日后。
于谦入葬之日,天南海北皆有赶往者,万人相送。
……
又一月后。
方锐以年老精力不济为由,关闭‘三味书屋’,‘方门’之中,千余学生赶至,潸然泪下。
……
城外。
“唳!”
一对流云青鸾盯着方锐,目光无比幽怨。
十年、十年,又十年,这人类怎么还不老死啊?当初说的一生为坐骑,到底是谁的一生?
“离开淮阴府那年,我还是十七八岁,收了你们,如今我七十有六,你们跟着我也五十多年啦!”
方锐唏嘘说着,这并不影响,方才他这个糟老头子,又对这一对已有二品实力的流云青鸾,狠狠暴揍了一顿。
“走吧,走吧,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今日就放你们离开,不过,留下那只你们的小崽子。”
“我承诺:三十年内,也放走它去找对象。”
“唳!唳!”
方锐目送着这一对老伙计没入云霄,悠悠叹息:“这岁月啊!”
……
返回。
“方夫子啊,您回来啦?”
隔壁的邻居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是一个年轻的读书人,还被方锐教过,这时见到就极为尊敬地打招呼。
对了,因为方锐居住在这里,传说这片人杰地灵,福寿绵延,带动附近房价都涨了好几成。
家中,方薛氏、三娘子,皆是白发苍苍,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暖。
是的,当方锐从一个中年帅大叔,变成老头儿后,三娘子也没有再选择驻颜。
因为:三娘子说,两人曾经有过约定,要一起变老。
女人对容貌执着,这一点无须怀疑,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三娘子仍旧放弃了青春永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兄长!”
“阿锐哥!”
方灵、囡囡、方漓也出来了,一家人团聚,没有一个缺少。
‘真好啊!’
方锐心中感叹着,却知道:方薛氏、三娘子八九十岁了,真的没几年了,哪怕方灵、囡囡,也陪伴不了太久了。
神通‘枯木常青’,终究不是延寿神通,纵使他付出不菲代价,这些年劫运点增长放缓许多,可换来的,也只是方薛氏等人不病不痛,活动如常。
“神通不敌天数!”
方锐无奈叹息。
在他身后。
秋风吹过,一树枯黄的叶子,一叶一叶凋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