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
左伯阳匆匆推门进来:“甄师,有大变,夏家出事了!”
“哦?!”
甄佚头都没抬起,依旧在一份公文上批阅着,心稳手稳:“不要慌,伯阳,慢慢说!”
“甄师,据咱们打入夏府的细作汇报,府中家丁护院纷纷中招昏倒……另有细作看到,夏家大房、二房当家的,两个五品,并一干六品武者过去,随后却只传来一片惨叫……其后,更是大乱,血流成河!”
“最重要的是:据其中一个细作眺望看到,来袭夏家者,只有一个看着年纪不大之人!”
左伯阳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之色:“能单枪匹马挑翻夏家,几乎可以肯定,这人至少有四品实力,甚至,可能是上三品武者!”
如方锐所料,的确有一些漏网之鱼,其中还有三五个太平军探子,在事发后传递出消息,这并不难。
毕竟,方锐个体武力虽高,可也不可能全面监控一个偌大的夏家。
“上三品?!”
甄佚手腕一抖,直接弄花了身前的公文,可却根本顾不上,猛地抬起头,盯向左伯阳。
“甄师?!”
在左伯阳心目中,自家老师一直是睿智从容、天塌不惊的形象,还从未见到过甄佚如此失态。
这倒不枉甄佚如此震惊。
和方锐一样,他同样极为讨厌变数,尤其是这般巨大的变数!
对他们这般纵览全盘、力求掌控之人来说,变数什么的,最讨厌了——就如此刻:明明是一场低端局,却半路蹦进来一个王者,仅凭一人之力,就搅乱了整个棋盘,那还怎么玩?!
“甄师?甄师?”左伯阳连唤了两声,才将甄佚唤回过神。
“上三品,那需要……总之不可能!应该是,两三门武技大成的四品,四品中的巅峰高手,再配合药物,差不多就能挑翻夏家。”
不愧是甄佚,纵使失态,却也不过短短数息,很快就重新冷静下来,猜出了真相。
“我吩咐下去的警戒手段,执行得如何?”他严肃问道。
“一直都按您说的,暗号一日一变;地形也已经改造,便于对武者围杀;精锐甲兵替换埋伏,枕戈待旦;食物方面,皆有医师分辨,任何异常都会禀报……”左伯阳回答道。
“那便好。要更加小心,尤其是今晚!”
“甄师,您怀疑那人会过来?可这怎么可能啊?!”左伯阳震惊地瞪大双眼。
对方怎么敢啊?!
在挑翻了夏家后,还想着来袭杀义军,妄想在一夜之间,血洗常山城如今最大的两家势力?这是失心疯了不成?!
“伯阳,不要大意,你越是认为不可能的坏事,就越是有可能发生。”
此时,甄佚已经恢复了从容,那股一切尽在掌控的气质重新出现在身上:“那人若是抱着无敌的念头,想着灯下黑,一次性绞灭夏家、咱们两家势力,肃清常山城,那就会来。”
“不过,人往往会在向上的时候栽跟头,那人若真抱着如此心态,我必要给他好好上一课,以他的性命为代价!”
那般四品巅峰的武者,要让甄佚正面厮杀,那是万万打不过的,可有了他的提前布置,再加上自身的一些特殊手段,还是有八九成的把握,让那人有来无回。
“甄师,要不要对夏家进行增援?”左伯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最疼爱的大儿子左日升,可是就在夏府,之前接到消息,他差点忍不住直接冲过去,可理智按捺下了冲动,率先过来禀告。
“日升那小子?他今晚受邀,过去夏家了吧?这个我知道。可,伯阳,你要知道,若是日升吉人自有天相,此刻自然无事;若是有事,你现在过去也晚了。”
甄佚想了下,道:“这样吧!那些招募的新兵,不是已经训练过队列了么?让他们穿上甲胄,过去夏家增援。”
“记住,不必大张旗鼓、敲锣打鼓,也不必刻意藏着掖着。”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左伯阳肩膀:“如果日升那小子真的……伯阳,伱想要报仇,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甄师,我明白了!”
左伯阳深吸口气,重重颔首,答应下来。
他也不笨,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甄佚的做法。
让招募的新兵穿上甲胄,冒充精兵,是为了示敌以弱,造成县衙这边空虚的假象,诱敌前来。
不大张旗鼓,敲锣打鼓,自然是防备弄巧成拙,让暗中那人看出些什么。
而不刻意遮掩、藏着掖着,也是为了自然,同时,让百姓看到,义军是念情的,夏家有难,火速支援。
当然,这般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就如甄佚所说的,对方若真铁了心,现在过去也早就晚了。
‘希望那人会来吧!’左伯阳暗忖着,一双如鹰隼般的眸子闪过汹汹怒火、滔天战意。
……
“义军出动了?!”
方锐身形一顿,伫立墙头,眺望向远方。
在那里,一条火蛇蜿蜒而去,昏暗的光线下,是披坚执锐的太平军,步伐整齐划一。
“呸,这所谓的‘义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锐想起之前看的那些黑材料,感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其实,在灭门夏家后,他有想过,再次突袭太平军,一举将整个常山城肃清。
但也只是想了一下,就立即放弃了。
“我在夏家的动作,不可能不泄露,而义军有了防备,成功率就相当低了!《易容术》也并非万能,特别是,在对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
“义军中那个狠人,可是极聪明的,说不准,此刻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我哪!”
说实话,方锐对那位常山城中最神秘的狠人,是极为感兴趣的,对方那里,多半就有这个世界背后的些许隐秘。
他是很好奇,可更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也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对我来说,宁可错失机会,也不能莽撞。毕竟,时间我有的是,可命却只有一条。”
“诸葛一生唯谨慎,从来都不是什么贬义,对我这种长生者来说,更是如此。只有不知深浅的莽撞,才是大忌!”
方锐深深望了县衙的方向一眼,大步转身,向着柳树胡同返回。
……
已至半夜。
县衙。
外面一有风吹草动,左伯阳就警惕出去,可每每都只是虚惊一场。
他焦躁地来回踱着步,终于憋不住问道:“甄师,您说,那人怎么还不来?”
“伯阳,不要急。我不是教育过你么?成大事者必有静气,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甄佚从容不迫,批阅着公文,笔锋没有半点停顿。
……
又是一两个时辰过去。
“甄师?”
“莫慌!”
甄佚放下公文,泡了杯茶,慢慢喝着。
实在是一直批阅、写字,他手有些酸了。
就比如装x,总不能逮着一个造型,凹半天吧?
……
黎明时分。
左伯阳再度看过来。
“伯阳,不要掉以轻心!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最黑暗之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甄佚神色凝重道:“敌人在和咱们比拼耐心哪!”
“是!”
左伯阳强打起精神。
……
可直到天色大亮,日上梢头,始终无事。
“甄师?!”
左伯阳再度看向甄佚的目光,已经满是怀疑了。
毕竟到了白天,增援更快,袭击成功率更低,即使是他要动手,也不会选在这般时候。
“咳咳!”
甄佚尴尬地咳嗽两声,意识到了自己的算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