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齐敬之肃然起敬:“老夫人刚烈至此,可谓此世英雌,实令晚辈感佩不已!”
他虽是这样说,但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而是看向一旁的王潼。
这位王都统的眉毛倏然立起,一双豹眼中怒意升腾:“想都别想!敢动我娘,老子跟你拼了!”
“没脑子的混账东西!”
老媪闻声怒斥不已:“老身今日已经露了行迹,若不自行了断,难道还要等寿光侯上门问罪不成?”
“你的前程、王氏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非得世人都叫咱家‘鬼头王’方才称心么?若是再被人扣一个供奉邪神淫祀的罪名,少不得就是一场大风波!”
若是换成往日,王潼被老母如此训斥,早就俯首帖耳、乖乖从命了,今日却是难得硬气了一回:“不行就是不行!鬼头王怎么了?如今在咱们蔚州地界上,这些个神神鬼鬼的事情难道还少么?”
“儿子待会儿就叫人打造一张恶鬼铁面,以后上阵时戴在脸上,定是威风得紧了!”
齐敬之从旁听了,便知这位老夫人能够死而不僵、以白骨驻世,多半也与冷山龙尸的尸气脱不了干系,第二次北拓确实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再看王潼,这位事母至孝的永昌左军都统明显真的急了,竟是顾不得有齐敬之这个外人在场,嗓门大得惊人:“至于母亲之事……儿子在侯爷面前多少还有几分脸面,过去求上一求、认打认罚也就能揭得过了!”
“等儿子来日多挣些功勋、再变卖些产业,便为母亲谋个正经神位,到时候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老媪闻言,当真是又急又气:“你这混账非要把老身再气死一回才肯罢休么?”
“老身若得了神位,永昌这一支王氏就成了神荫门庭,气运登时改易,伱的边军军职便要依律革去!你祖父和你父亲两代戎马,连同你自己的三十余年苦功,都要成为泡影!”
就在王家母子两个争竞的时候,门外忽然再次传来振翅之声,随即就有一只怪鸟径直飞了进来。
齐敬之扭头望去,见这怪鸟长得和野鸡差不多,生着一身锦毛彩羽,脖子上却赫然扛着两个脑袋,两只鸟喙俱是殷红似血。
最为奇特的是,这只双头怪鸟竟然没有影子。
它才一飞进来,屋子里就凭空阴冷孤寂了几分,就好似被其吸走了活气一般。
齐敬之登时心中一凛。
他自己就有虎煞碧玉磬,还见识过童蛟海的绛囊,知道这只双头怪鸟应是差不多的玩意,连忙封闭各处穴窍、默默深息长除,以心烛丁火守护心神、纯阳甲木充盈周身,这才恢复了身上的暖意。
见到双头怪鸟,正梗着脖子大声嚷嚷的王潼立刻就没声了。
这个军中猛汉就好似见到了什么极可怕的物事,抱着自己老母的头颅就往床榻的方向退。
他一边退,一边朝对方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潼见过霍大姑娘、霍二姑娘!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还……还真是稀客啊!”
被称作“霍大姑娘、霍二姑娘”的双头怪鸟瞪着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媪的头颅,其中一个鸟头忽然开腔,嗓音听上去像是个温柔可亲的年轻女子:“此地闹出偌大动静,侯爷命我们姐妹前来查看。”
“嗯,若是没看错,你怀里这婆子该是个死人吧?”
不等王氏母子回应,另一个鸟头立刻接腔,语气就活泼了许多,嗓音更是清脆悦耳,就好似一个天真的小丫头:“死了却又不肯死,索性吃了吧!”
话音落下,双头怪鸟的四只眼睛里就亮起了血光,或温柔或活泼地齐声说道:“索性吃了吧!”
王潼闻言大惊失色:“两位不认得我了么?我是永昌左军的都统王潼啊!这位乃是在下的老母,还请通融一二!侯爷那里,自然由王某前去分说!”
对上这只双头怪鸟,王潼远没有面对齐敬之时那般硬气,求情之时更是低声下气,连半句狠话也不敢撂,明显是对双方口中的那位侯爷畏惧甚深。
见状,齐敬之依旧用脚踩住老媪身躯,朝双头怪鸟抱拳一礼:“钩陈院羽林校尉齐敬之,见过两位姑娘!”
“王家老夫人中了金睛百眼鬼一脉的邪术,说不得已经深入骨髓脏腑,不知二位可有手段彻底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