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官军的战力不如浯军,这次还是在人家地盘上打仗,劣势更大。”孙红叶郑重道,“东浩明也不增援固城,只是专心往东线派兵,想必对于固城很有信心,认定它可以拖住吴、柯两位将军的脚步。也正因如此,东线也打得特别艰难。”
“一旦官军攻打失利,往回收缩另想办法,东浩明或许就会开始反击。这一点隐患,柯将军在昨天的夜宴上说得很清楚了。”
贺灵川看明白了。“那么你给出的计策是?”
“放掉固城这块难啃的骨头,转头攻打西侧的鲍关!”孙红叶蘸水,在固城西边轻轻一点,“鲍关在固城西北侧约四十里外,就在清白江边,相对固城是更上游位置。”
“这地方有什么好?”
“东浩明派在鲍关的驻军,主要守的是清堤。”孙红叶解释,“清堤没建好之前,清白江经常从鲍关冲岸开口,淹没良田;三十年前当地长官修建清堤,成功挡水。从此清白江河水基本不骚扰这里了,改为冲击下游的樚云湖。”
“鲍关的地形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不像固城四通八达,占领它可以切断水陆要道。”贺灵川抱臂,“打下它的作用在哪?”
“如果固城扛过官军的冬季攻势,开春以后清白江水位暴涨,九成会冲入樚云湖大肆泛滥,届时湖面飞快扩张,整个盆地都成泽国,人类基本无法通行。”
“官军的最优路线,就是穿过盆地北上,这样去往浯州首府鹤冲的路途最短也最好走。并且有利于后期与东线军队会师,共讨鹤冲。”
贺灵川看看桌面:“既然这条路线最佳,柯将军为什么不趁着冬湖结冰的好机会,长驱北上?”
“还是因为固城啊。”孙红叶叹道,“就算官军能跨冰湖北上,恐怕也没把握在两个月内拿下鹤冲。到时春汛一至,清白江发大水淹掉盆地,直接就断了官军的后路供给。孤军深入又无后勤,兵家大忌。此时固城从容发兵,胜算很大。”
“所以吴、柯两位将军强攻固城,就是为了夺下整个盆地,才好坦然北上?”
“对对,大公子说中了要点!对两位将军来说,固城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就有无穷后患。”孙红叶指着鲍关道,“但我属意夺取鲍关,然后炸掉清堤!”
贺灵川一怔,细看地图两眼,忽然击掌:“妙啊!”
终于有人肯定自己,孙红叶舒一口气:“大公子聪敏。”
“炸掉清堤,就等于提前给樚云湖分洪。毕竟清堤没修起来之前,下游的樚云湖也很少扩张,正说明原本的天然泄洪有效。”贺灵川顺着思路往下说,“炸掉清堤后,只要春汛时湖面扩张有限,不会淹掉整个盆地,人、车、马就都能通行。”
孙红叶语气都急促了:“军队和后勤都能按原计划北上,拿下固城的必要性大减,到时就看两位将军随机应变。这样还能保存兵力、减少损耗。”
“我看这计划不错,柯将军为何不喜?”鹿鸣苑夜宴上,贺灵川的确看到柯继海摇头了,显然对这计划是不中意的。
“鲍关也不好打,西、南两个方向都有浯军城池,东边就是固城,若不能火速拿下就会被浯军包了饺子;再者——”孙红叶低声道,“前人修清堤有因,清白江若在这里决口,会淹掉田舍无数,遭灾的乡县平民至少十万起计。据说攻打浯州之前,王上就提醒官军说,浯州平民也是鸢国的百姓,不许大肆伤掠。如果两位将军主动炸堤,那是明知故犯、有违王命。以廷上那一位的脾气,就算浯州之战大捷,回去也得论罪。”
他问贺灵川:“若大公子与柯将军易地而处,会如何选择呢?”
一边是胜负,一边是百姓,贺灵川想了想:“不打固城和鲍关,就没别的取胜之法?”
“若是二者都不打,官军就只能绕过西北大山,这比东进更多一倍路程,并且沿路崇山野岭,很不好走。”孙红叶皱眉,“战争的惟一目标就是取胜!自缚手脚,怎么能走得长远?”
贺灵川耸了耸肩:“我会回去仔细推敲,先祝孙兄心想事成。”
孙红叶苦笑。
“怎么,你没信心?”
“怕是没戏了。我看见柯将军把书交给属官,可那属官已经死在昨晚的鬼猿突袭之中,尸首都和马车一起被扔下了山。我想,柯将军不会特地把书找回来。”孙红叶苦笑一声:“我人微言轻,他本不在意。”
“对了,你方才为什么说,留在石桓只会昏噩等死?”贺灵川还记着这句话,“我这一路走来,看遍了饥寒流离。能在都城和石桓城生活的人,已经是大鸢最幸福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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