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区,他追着一头瘸腿岩羊,进入半山腰上浓密的丛林。刚想补刀,前方三丈外突然冲出一头硕大的沙黄色豹子,一把将他扑倒!
他抓出匕首,在沙豹身上开了十几个血洞,可一切都太迟了。
一人一豹翻滚着,一起坠下了百丈深渊。甚至这沙豹临死还作妖,一口咬在他脖颈上。
“啪”一声轻响,他腰间有块玉符爆出红光,碎了。
那一瞬间,定格在他视野里的最后一帧画面,就是四颗带血的獠牙!
……
贺灵川茫然睁眼,视线慢慢聚焦,从细枝长叶的间隙里看见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这个角度,好像躺在树下看天空。
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愣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刚刚经过的路口只有水泥墙、电线杆和摊贩的小推车,又矮又瘦的行道树仅剩两根秃杈,哪来的细枝长叶!
这一激灵,他立刻注意到头上这片天只有巴掌大,而四周赫然都是峭壁坚岩,草木森然。
换句话说,他在山里。
更准确地说,在涧底,因为耳畔有水声,而上方十几丈好像是悬崖。
刚想坐起,疼痛突然席卷全身,让他连喘几口大气,这也带出“嗬嗬”的怪音,像风箱破了个洞。
贺灵川低头一看,身上大大小小十几个血洞,又有无数划痕;右小腿骨折,白森森的骨头都戳出皮肉外了。
他想抬手,结果胸口剧痛,不知道断了几根胸肋骨。
只用了几秒钟,贺灵川就发现自己血肉模湖地仰卧在地,只比死人多了口气儿。
这是怎么了?
他记得自己刚过路口没几步,头顶一痛,像被重物砸倒,然后眼前就黑了。
那排居民楼常现高空抛物,行人投诉过多次无果。贺灵川不知道砸倒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凶器,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导致他满身血洞倒在山谷里吧?
好在脖子没断,他还有转头自由。
天色很亮,但涧底潮湿昏暗,植被异常茂盛。贺灵川侧首,突然看见一个黄底黑斑的东西压在几棵鸟巢蕨上,就卧在他前方一丈开外——
嗯?这是……豹子?
要不是抬手费力,贺灵川真想揉眼看个清楚:
卧草,好大一头豹子!
体型堪比狮虎,就趴在地上,大嘴半张,可以轻松塞进一颗人头。
贺灵川吓一大跳,头皮都麻了。
就离谱,这玩意儿的块头比他的认知至少大了两倍。
自己重伤也就罢了,居然还跟一头勐兽共处谷底!
但他很快发现这东西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并且七窍流出来的血渍都已干涸。
它身上同样伤痕累累,有几处伤口极深,不似刮擦。最违和的是,它的下牙衔着一根红绳,绳上系着个浅白色的月牙形坠子,材质不明,被绿苔衬托得很显眼。
死的?
提心吊胆好一会儿,他也没敢上前试探。一方面他几乎动弹不得,另一方面,他也怕这勐兽还未死透,伺机伤人。
这时候,贺灵川才觉出身上的衣裳也不是先前那套了,衣长及膝,皮带束腰,腕上还有金属袖甲。
他翻过手指,发现掌心和指根都有些薄茧;一尺外的草丛里,落着一柄带血的匕首。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问题一出,脑海里顿时有无数记忆纷至沓来,都不属于他。贺灵川只觉脑袋像要炸开,难受得低吟出声。
记忆太过庞杂,他哪有精力全部翻阅,只能先找出几个要点:自己好像穿越了。这具濒死之身的主人也叫作贺灵川,乃是鸢国金州千松郡太守贺淳华的长公子。他到葫芦山里打猎,却被沙豹袭击,双双坠崖。
所有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贺灵川忍不住看了看正上方的悬崖。原来,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就算有沙豹垫底缓冲,原身终究伤势过重,没醒过来就挂了,皮囊易主。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怎么会附上一具濒死之身,可这有什么意义?
为了再死一遍?
身上的伤还在往外淌血,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满是破洞的水球,很快就会流干。
就在这时,峭壁上的矮木棉飘了一点白絮下来,正好落在豹耳外翻的尖毛上。
贺灵川清清楚楚看到,豹子耳朵动了!
除了铁锈味儿,他还觉嘴里一阵发苦:这东西竟然还活着。
原身在它身上也捅了十几个进出,还把它当成了缓冲的肉盾,可是原身都已经死了,这豹子竟然没嗝屁!
它没死,他还能有命吗?
生死存亡之际,贺灵川头脑反而清明,突然想起身上还带着药。
他抖着手从怀里取出玉瓶,倒出里面唯一一颗鸽蛋大小的药丸子。
深黑色,有杂质、有土腥味儿,就像随手搓起来的泥丸。可他记得,这是原身父亲贺淳华重金从大萨满那里求来的,据说能吊命的灵药。
父亲拳拳爱子之心,说不定眼下就能救他一命。
吃了它,在豹子醒来前爬去外头求助,或者……先下手为强弄死它?
虽是勐兽,伤上加伤以后还能剩下多少力气?
可是,他自己的伤势能不能经得住再一次大动干戈?
贺灵川还拿不定主意,但药得先吃,才好下一步计划。
不过贺灵川正要把药丸放进嘴里,却听一个声音闷闷道:“分我一半。”
他一惊,药丸差点没拿稳:“谁?”
这崖底还有活人?
可他看不见第二个人影,反倒是趴地的豹子睁开了眼睛。
“我。”
“妖、妖……”贺灵川上下牙打架,声带都不听使唤,“有妖怪!”
野兽突然开口说话,不是妖怪是什么?濒死之身还遇上妖怪,运气真是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