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这等纸张来蒙骗我等……呵呵……哈哈哈哈!”
十月,在寒冬到来之际,大明对诸多士绅承诺的赎身银和田土银以纸币的方式发到了士绅们的手中。
说他们是士绅,实际上已经不太恰当,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已经不存在。
眼下的他们,只是数十万手拿数亿两银子的富户罢了。
不凑巧的是,这手中的数亿两银子还是以纸币形式发放,很难不让人想到当年的宝钞。
他们在“废奴运动”种本来就饱受打击,现在又看着自己的田土变成一张张红纸,心里的气也越积越多。
只是没了土地,没了政治资本的他们,此刻对朝廷却再也没有了威胁。
如果说士绅是一个人,那“废奴运动”对于这个人来说就是斩手断交脚。
虽然核心的躯干还在,但没有了手脚,便只剩下躺下等死了。
许许多多的士绅被迫迁移,而被废除奴籍的七百多万佃户、奴仆们,大明也根据他们的家乡气候,给他们安排了相近的地方。
江南之地水网发达,因此其中奴仆也来自天南地北。
对于北方的百奴仆佃户,大明基本都是送往了北方的单于省和东北的关外三省。
对于南方的奴仆,基本都是送往了旧港和南州,以及东州(新西兰)府。
不过,七百万人的迁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这是需要经年累月的。
尤其是在当下江南遭遇旱情,水灾的局面下,大量江南百姓因为飞涨的米价而外逃,船只早就供不应求了。
一些江南百姓没有办法,为了活命,只能踏上了前往西北和东北、西南等地的火车。
对于江南三省和中原两京十三省来说,这次的天灾无疑是对中原经济的严重打击。
不过对于大明整体来说,这次的天灾让汉人的基本盘扩大到了历代疆域之最。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大明的各类景象都按照朱由检的计划在走。
当时间来到腊月尾巴的时候,江南还没有从“废奴运动”的后续走出,但朱由检已经拿到了今岁移民的册子。
“今年迁移人口恐怕不下七百万,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八百多万百姓等待着迁移。”
“不过,如果明年旱情消退,其中许多人恐怕会断了迁移的念头。”
大明门头沟军备院内,当李长庚、洪承畴、孙传庭三人跟着朱由检来到军备院的时候,他们立马被军备院内各种奇思妙想的研究给震惊到了。
一分钟连射三百发的机枪,纯铁的坦克,可以翱翔在天空中的飞机,可以日行数百里的汽车,卡车……
还有可以运输雷电的电器,永不熄灭的电灯,城市之中用电的电车……
这些各种各样的猜想设计让洪承畴等人仿佛来到了纽约的李鸿章一般,震惊之余却心底止不住的生出一种莫明情绪。
尽管军备院的毕懋康向他们解释,这些只是模型,其中大部分研究都没有苗头,但这还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有些落伍了。
众人走了许久,好不容易坐下,李长庚也拿到了迁移司的文册,并念给了朱由检听。
他们四人和毕懋康、王徵一起坐在军备院的一个凉亭内,听着李长庚的话,洪承畴不免叹气道:
“若是没有火车,轮船,想要运送这么多人前往天南地北,恐怕是天方夜谭。”
“诸藩的人口迁移的如何?”朱由检没有回答洪承畴的感叹,而是询问起了藩王们的情况。
“今岁诸藩一共迁移一百五十七万余人,其中有七十九万人迁移前往了齐国,剩余八十八万人则是被数百藩王、郡王们瓜分。”
“眼下汉家人口最多的是周国,火车可以直接将移民送到周国隔壁的麓川,因此周国眼下有汉家人口三十六万三千二百余人。”
“不过,周国的土人数量有五百二十余万,他们很难管理,多次暴动,多次被镇压。”
“不仅仅是周国,其它藩国也是这么说的。”
李长庚如此说着,但朱由检却知道,他所知的都是藩国想告诉他的,具体藩国干了什么导致土民暴动,朱由检比谁都清楚。
大兴土木,征发徭役……这些都是诸藩在小西洋和利未亚干的事情。
也正因为这些事情,继而引起了当地土民暴动,随后藩王派兵镇压。
不过对此,朱由检不仅没有理会,反而也让卢象升不要理会。
眼下汉人在印度厮当的数量不过二百四十余万,而当地的土民数量则是在八千万左右。
汉人在当地占比过低并不是什么好事,而大明的人口数量也无法支持让诸藩迁移数千万去当地。
因此适当的镇压暴动还是有必要的,这也是朱由检不让人理会的原因。
“军备院的事情,眼下只有你们和万岁、监国,以及军备院内的人知道,事情切记不可泄露。”
“军备院的东西之所以研究不上去,也是因为国朝算术和物理、化学等基础学面起步太晚,目前还没有到厚积薄发的程度。”
“官学的推广需要不断地持之以恒,只有国朝的基础学面上去了,这些东西才能够应运而生。”
朱由检对众人说着,洪承畴心领神会,他很清楚朱由检是在一点点的将主要权力过渡给他们,让他们成为大明天子真正的内阁,而非以前那样,做士大夫的内阁。
不过,他们几人哪怕能撑二三十年,但他们走了之后,后面还有没有能撑起来的人,这却十分难说。
“走吧,再继续逛逛……”
看休息的差不多了,朱由检也起身带着诸臣继续宅军备院内游走,直到申时,众人才搭上了门头沟的火车,在酉时前赶回了京城。
好不容易回到齐王府,坐在空荡荡的承运殿上,朱由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有了太多事情可以继续做。
河中地区的疆域收复,西西伯利亚的疆域收复,这些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再也不用他劳心费力。
旱情还有三年就能结束,除了明年会更为严重,剩下的两年都会渐渐变轻,直至消失。
他穿越以来所面对的强敌,一个个的无声倒下,即便压在他头顶的士绅,也在三个月的“废奴运动”中纷纷倒台。
士绅的倒下,在旁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但对于朱由检来说,他为了这三个月,花费的时间是整整二十年。
从一开始被士绅用南方税收绑架而不得不对淮北大饥做出妥协,再到东林党和浙党党争,然后阉党上台,东林党被重创,再到阉党被废……
这一件件事情,都只是为了从士绅手中夺得钱袋子,或者编制一个个新的钱袋子。
当大明不再需要在财政上对士绅妥协时,士绅的倒台也就可以预见了。
政治没有什么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没有什么今日他打脸,明日我复仇的戏码。
政治很单调,谁能赢,取决的不是谁人多,而是谁更能苟,更能在一件件小事之中取胜。
小事积攒为大势,势头到了,那政敌就垮了,如洪水决堤般,不可收拾。
或许后世人会觉得,士绅只是因为他朱由检的一句话,便被轻飘飘的击垮了。
可后世人看不到他从泰昌元年到天启二十年这中间做的准备。
现在事情快结束了,后继者也被选出,朱慈燃坐在那把椅子上,大明还可再旺五十年。
只是不知道,五十年后,是否还有人会记得他,五十年后的这齐王府,是否还能如这些年一样,人来人往……
想到此处,朱由检站了起来,他俯看承运殿,虽然上面空无一人,但朱由检却觉得自己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物。
方从哲、孙如游、叶向高、赵南星、刘一燝、朱国祚、沉潅、努尔哈赤、黄台吉、戚金、秦邦屏、秦邦翰……
这群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没人再能与他为敌,也没能再与他把酒言欢……
“不对,或许还有一个人……”
朱由检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自己在离开大明前,还需要再见一见他。
他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带着这抹笑意,他走出了承运殿,身影渐渐模湖……
“刨——”
一声木头炮制的声音响起,隔着数千里的朱由校似乎若有所感的抬起了头。
“是累了吗,万岁?”
站在一侧的刘若愚递上了绸缎,朱由校接过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由笑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有些难受,不过现在好多了。”
放下刨子,朱由校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那群当年威胁我的士绅,眼下都被弟弟惩办了。”
“你说,我应该赏赐些什么给弟弟?”他笑着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
面对询问,刘若愚毕恭毕敬的作揖:“奴婢以为,不如再亲手弄一套家具,送去齐国西京城。”
“虽说礼物不贵,但礼轻情意重。”
“好!”朱由校眼前一亮,不由笑道:“也对,弟弟若是日后去了齐国,没了我亲手做的家具,必然住不习惯。”
说着说着,朱由校又笑道:“不过眼下轮船都出来了,弟弟想要往返齐国和大明,也不过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