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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书不如人(第1 / 2页)

“唳——”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朱慈燃他们深入浙江的时候,一群攀爬张家口老虎山的人也吸引了天穹苍鹰的注视。

苍鹰几次盘旋,目光死死锁定人群之中那几个矮小幼童。

“砰——”

正当它准备扑下,但听一声枪响,苍鹰瞬间哀鸣跌落,同时朱由检也将手中的步枪丢给了旁边的陆元高。

“畜生噬人,须得掂量……”

朱由检转身继续爬上,而陆元高一直低着头,什么也不敢说。

他护送着朱由检一家人登山,伴随着距离主峰越来越近,当朱由检彻底登顶,并走到一棵树下眺望远方的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却不是那么好。

正月,随着春天到来,这本该是一年之中最富有生机勃勃的季节,但朱由检站在老虎山顶所看到的却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龟裂的田野仿佛历经风霜后的老人,脸上布满了皱纹,十分清晰,令人无奈。

头顶悬着的太阳像一个大火球烘烤着大地,让众人觉得身处火笼之中。

朱慈烺等人小脸被晒的通红,脸上满是汗水变干后的盐晶。

此刻的他们举着水囊,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只是人尚且还有水能喝,但大地却没有那么多水可以用。

在干旱和酷热下,张家口地界的清水河和洋河也瘦弱了起来。

曾经宽数百步的洋河近乎消失,它只存在于原本河床的中心,像游丝般成了一股孱细的溪水。

它缓缓地朝着京城方向流淌,企望延续它那无望的生命之躯。

不远处,原来张家口官员修建的水库也已经干涸,那清澈见底的水库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而这些年的干旱也让张家口这个本来青山绿水,风景宜人的地方变得像地狱一般。

从山顶往山下看去,在那已经细小如溪水般的洋河、清水河河水成为了延续张家口百姓生命的源泉。

在河床的两侧,张家口镇附近的人群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推着一个手推车,车上放着木桶。

朱由检用千里镜观望,那密密麻麻的打水人群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许久他才叹气道:

“北国风光虽雄壮,然今岁至今却未降甘霖。”

“眼下吾于此丘而观,只能无奈民生疾苦……”

朱由检说这话的同时,也转头对刚刚登上山顶,气喘吁吁的张家口镇长询问道:

“张家口镇还有多少百姓在此生活,镇上耕地又有多少能有所产出?”

“回……回……回殿下……”这镇长累得不轻,断断续续的作揖说道:

“本镇尚有三千余口人,耕地有四成旱田无法耕种,其余水浇田还能靠着洋河和白水河来当做旱田耕种。”

“若是朝廷能调几台抽水机前来,百姓浇水就轻松多了。”

抽水机,这是蒸汽机的一种用法,而镇长的提议也确实是为了本镇百姓所考虑,但对此,朱由检却不能同意。

“调抽水机容易,但张家口镇若是用上抽水机,下游的几个集镇便不一定能有水用了……”

朱由检道出实情,镇长也心知肚明,因此没有再强求,他本来也只是想试试看。

“三千余人啊……”

朱由检看着挤在河床打水的百姓,摇了摇头。

“朝廷今年会对东海、漠东、漠北发放拖拉机,山西的百姓还是那句话,能迁移的,尽早迁移吧,这场大旱还要持续五六年。”

朱由检第一次以预言的方式来下令旨,这让负责记载令旨内容的官员为之一愣,犹豫片刻后却还是写了上去。

预言这种东西,一旦搬出来就会变得尤为恐怖,在人传人的情况下,恐怕北方要不太平了……

“山西的口数,还是之前那句话,降到人均四亩水田,那样就可以停下了。”

朱由检给出了迁移的标准,这个标准尤为苛刻。

山西水田一千六百多万亩,按照朱由检的人均四亩论,那就是只能留下四百万人,山西还得再迁走一百多万人。

这次迁移过后,北方一京六省的人口数恐怕会跌落至三千五百万人以下。

“下山吧。”看着光秃秃的山,朱由检交代了一声,随后带着已经被累得虚脱的朱慈烺他们走下了山。

等他们回到张家口的时候并没有前往镇衙门,而是在朱由检的带队下,前往了镇民的家中。

天启七年以后,集镇被派遣官员,这也是封建王朝第一次把皇权下到了集镇。

对于集镇的管理,朱由检是按照镇长一名、副镇长两名,街道村官十名的配置来搭配的,因此他们去到每个街道,都有村官为其介绍。

张家口镇很繁华,毕竟是关内外贸易的互市地点。

即便眼下蒙古西迁,但随着蒙古人的离去,以及大明在关外不断筑城,张家口在彻底消除了战争隐患后,反而比以前环境、经济、民生更好了。

如果没有旱情,或许在这里的百姓都会过得不错,但……

“张老汉!快出来快出来!齐王来看你们家了!”

“啊?!”

当朱由检他们走进张家口镇,张家口的百姓用他们生活的环境告诉了朱由检,这个时代北方的“繁华”是什么模样的。

一条街道的房屋都是用黄夯土建造,它们的屋顶虽然有灰瓦,但瓦片上却长满了干苔藓和一些植物。

所谓院墙,不过就是一尺高的黄夯土插上三尺高的枯木条罢了,对于朱由检这种五尺九寸的人来说,他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到院内的情况。

院里,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刚刚背猪草回家,现在正在割猪草在给猪吃。

他们身上灰扑扑的,身上的衣服也打满了补丁,头发似乎许久没有洗了,脸上也满是灰尘。

他们不明所以的看着院门口激动朝里喊叫的村官,而下一秒他们的父亲,被称呼为张老汉的一个人便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脸上带着激动的“跳”了出来。

“齐王!齐王真来了?!”

张老汉和这名村官似乎很相熟,他激动的喊着,那村官也对朱由检行礼:“这就是齐王!”

张老汉连蹦带跳的来到门口,抬头一看,当即便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秒,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丢下拐杖,跪在地上磕头道:“齐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朱由检蹲下试图搀扶他,但却被身边的村官和镇长提前将那张老汉扶了起来,他们似乎怕张老汉脏了朱由检的手。

这一举动让朱由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走进那院门,站在院里打量了一下院内。

一个普通的石磨,还有一大一小两间黄夯土的灰瓦屋子,这就是张老汉的家。

“怎么不见耕牛?”朱由检皱着眉看向张老汉,瞧着他身着破烂,蓬头垢发还缺了一条腿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回殿下,俺家与隔壁刘家共用一头牛,牛在他家住,俺家太小住不下。”

张老汉撑着拐杖起来,顺带为朱由检引路去主屋坐着。

朱由检没有跟他去主屋,而是先去看了旁边的耳房。

“好臭……”

不等他走进耳房,房内的恶臭便传了出来。

朱慈烺等几个孩子连忙捂住了口鼻,嫌弃的止步,但朱由检却打开门看了看。

耳房内,一头两头乌黑的二十来斤小猪在睡觉,它的头顶被人架起了堆放柴火的柴火架,旁边则是一个旱厕,不仅脏乱,还发出一股恶臭。

只是对此,朱由检没有什么表情的看了许久,然后才和张老汉一起走向了主屋。

主屋的情况也没有太好,左边是堆放农具和睡觉的地方,睡觉的床就是土坯的一个火炕,只够三个成人躺下。

至于右边则是厨房,厨房内的米缸只有一个缸底,那些米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三十斤,而旁边的油盐酱醋茶则是也和米缸类似,只有一个碗底。

“殿下,这是粗茶,希望您不要介意。”

张老汉没有心疼茶叶,而是将所有的茶叶都拿来招待起了朱由检他们。

缺了口的陶碗放入茶叶,倒上一壶开水便成了他最富裕的待客之道。

“日子不好过,为什么不带着孩子去关外呢?”

朱由检入座后,示意张老汉也跟着坐下,并对他询问了起来。

对此,张老汉的话也很直白:“俺也想去,但俺婆娘病死了,就剩下我和我这两个孩子。”

“俺缺了一条腿,两个娃娃又太小,使唤不了耕牛,去了关外也开垦不了土地。”

“就只能在这里,仗着邻里的帮忙,把朝廷发的那二十亩田地种好,等两个孩子大些再迁移。”

张老汉的声音低沉了些,朱由检也借机看了看四周。

光秃秃的墙上除了几个牌位便再无其他,屋里也只有一张矮几和五六个矮木凳。

这样的环境,说是家徒四壁都太过牵强了。

“腿是怎么回事?”朱由检看向了张老汉那节空落落的裤腿。

“倒霉,万历四十三年打仗把腿丢在边墙外了。”说到自己的腿,张老汉倒是很释然,但朱由检却有些绷不住了。

“朝廷没给抚恤吗……天启五年后。”

朱由检补充了一句天启五年后,因为他知道在那之前,大部分明军都没有抚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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