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卖报!齐王代天子狩,巡狩山西三省!”
“卖报卖报!”
“给我来一份!”
“我也要!”
天启十七年的时间过得很急,但是却也过得很匆忙,在经过短暂的休息过后,朱由检选择在正月十七日代天子狩山西三省。
几乎是在他选择出发的这一天清晨,早早准备好的国报局就下令让《大明报》刊印朱由检出巡的事情。
这样的刊印看似很蠢,因为这暴露了朱由检的行程,但这样的事情却是朱由检开口下令的。
他之所以弄的那么高调,其一是想告诉三省官员,自己要出巡了,你们都给我小心些。
其二是为了告诉百姓们,自己要出巡了,并且是“代天子狩”,皇帝很在意百姓。
第三,也是为了吸引朝中官员的注意,变相分担庙堂之上燕山派的注意力。
毕竟三省之地的燕山官员不在少数,万一谁出了差错,弄出了什么丑闻,那燕山派就得连累着倒霉了。
因此,朝中燕山官员虽然人在京城,但注意力却得放到朱由检即将出巡的各个府县去。
“齐王代天子狩,也不知道会不会经过我们这里。”
“应该会吧,平阳府是通往陕西最近的地方啊。”
“这也说不准吧,万一殿下走北边的京西铁路呢?”
“反正等着就是,让殿下来看看,这粮食价格那么高,我们怎么活下去啊?”
“就是就是!”
山西平阳府的百姓们在各县叫苦,与他们一样的还有山西三省的各地百姓。
他们都认为他们过得很苦,因为事实也是这样的。
人是折中的生物,但也是得寸进尺的生物。
兴许在旁人看来,山西三省多年大旱,眼下还有粮食吃就算不错了。
但是对于山西三省的百姓来说,由于户籍制度和铁路的放开,许多百姓都去过隔壁省打工、讨过生活,因此尝到了其他地方低物价的甜头,所以觉得自己过得苦。
这些归根结底,倒是百姓们想让朱由检看看他们生活所致。
不过,让平阳府百姓失望的是,平阳府并不在朱由检出巡地点的前几站。
“宣府、朔方府、宁夏府、临桃府、凉州府、甘州府、肃州府、凤翔府、西安府、平阳府、太原府、大同府、顺天府……”
“爹,这就是我们去的路线吗?”
在吭哧吭哧的火车上,当朱慈烺带着三个弟弟,指着地图上的字询问朱由检时,坐在旁边看着报纸的朱由检也放下了报纸,对他们露出笑容:“嗯……”
或许是工作太久了,当朱由检不需要再工作后,他反而不知道干嘛了。
这种感觉,和前世辞职狂欢过后的迷茫有些类似,不同的是朱由检知道自己是短暂的休息,未来还有很长的道路要他去走。
“呜呜——”
突然响起的汽笛声把朱由检拉回了现实,他看着趴在桌上看地图的四个小子,脸上的笑意很难藏住。
他刚准备继续看报,这时身着常服的周素洁也从另一节车厢车门走了过来。
她带着两个女婢,女婢手上端着木盘,盘上托着几碗汤圆。
“殿下,早膳简陋……”
周素洁毕恭毕敬的行礼,朱由检闻言却笑了笑,扶着她坐在了自己的一旁。
“我要吃汤圆!”
“我也要!”
“给我留一碗!”
四小只听说有汤圆,连忙起身接过汤圆,端着汤圆吃得满口香甜。
周素洁和朱由检也端着汤圆享用,不过二人都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每个时辰行驶八十里的速度并不算快,但火车的平稳和玻璃窗给人提供了观赏风景的机会。
火车在前往张家口的旷野上缓慢行驶,朱由检和周素洁坐在窗边,眼中是无穷无尽的山。
从天启四年命令禁止大批砍伐树木,并且将一些需要打板子、鞭挞的刑罚换成种树后,大明北疆开始出现一些稀疏的树木和小树林。
这样的景象,从北虏被彻底驱赶到漠北后变得更多。
许许多多的城池都在光秃秃的城外种上许多小树苗,只是可惜由于这持续近十年的大旱,许多小树苗种下后根本无法存活。
当然,那是山西和陕西,宣府相比较这两地来说,稍微还是比较“潮湿”的。
从燕山引下的水被储存在了水库里,并根据当地情况时不时加大水流来保障当地百姓用水。
曾经光秃秃的河道两侧也长起了一些细小的小树,远处的一些山丘上更是因为一场春雨而长出了绿色的野草。
北方的气候从汉代开始,一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基本上都处于绿植不断退化的时期,但在眼下,朱由检将绿植稳定在了宣府一带。
近代还是沙地的塞罕坝,在这个时代还是草肥水美的草原,宣府经过恢复后,也与塞罕坝差不多。
不过,这并非在说大明的种树很成功,成功到已经征服沙尘暴,而是宣府、燕山的植树造林让京城遭遇风沙的可能变得更小了。
后世许多已经成为沙地的地方,在这个时代还是一片草原,
“爹,您说在这里种树,京城就不会有沙尘暴的事情是真的吗?”
朱慈烺端着汤圆一边吃一边好奇询问,这引得其它人也看向了朱由检。
对此,朱由检笑着解释起来了沙漠和沙地、草原、树林的关系,并引经据典的说明了北京沙尘暴由来的时间。
简单来说,北京城最早遭遇沙尘暴的时间是金国的贞元三年四月,也就是公元1155年5月前后。
当时的河北北部地区进入了一种“昏雾四塞,日无光”的状态,一共持续了十七天之久。
在这之前,河北北部并没有遭遇过什么沙尘暴,而在这之后,沙尘暴虽然时有出现,但也并不频繁。
只是进入元朝后,由于元朝在建设元大都时对北京周边地区森林的疯狂消耗,因此北京周边地区森林植被发生明显转折,数量骤减。
这样的消耗持续到了元英宗至治三年(1323),从这个时候开始,北京地区开始经历每隔几年就有一次沙尘暴的苦楚。
这样的现象,一直到了洪武年间明朝收复北方,并且在关外建立军事卫所才得以遏制。
然而到了朱棣时期,由于北京皇宫的营造,致使京城周边树木再次遭遇打击,而北京城的沙尘暴也由此较之金、元两代更加严重。
朱棣之后,明朝的皇帝们继续大兴土木,而这其中砍伐最为疯狂的两个皇帝便是嘉靖和万历。
仅嘉靖一人,便从云贵等地运来了不下三万根大楠木。
作为主料的大楠木都需要三万根,那作为常规木料的其它树木更不用多说,因此京城周边的树木骤减到出城十余里都见不到一片树林。
权力无节制的取用带来的疯狂砍伐,甚至还影响到了明朝的边防安全。
隆庆年间,大臣庞尚鹏便上奏说,北京周边的蓟州和昌平一带因为嘉靖年间无节制砍伐导致“蹊径日通,险隘日夷”。
森林的消失,结果就是蒙古骑兵可长驱直入。
因此当时以高拱、张居正为首的内阁大臣也批准了庞尚鹏的奏疏,并且发动山西、北直隶的军民植树造林,以巩固边防。
尽管历经数年的植树造林,以及隆庆和议后的明蒙和平给京城带来了一片森林,但在张居正死后,万历也下令开始营造宫室,对京城周边的树滥砍滥伐。
于是,从万历二十六年开始,几乎每年春天,北京城都要遭遇严重的沙尘暴。
如果从《明实录》中算起,明朝从有记载的第一次沙尘暴算起,到明朝灭亡为止,北京一共经历了九十七次沙尘暴。
可以说,朱由检不仅得为自家皇祖父万历在政治、军事上擦屁股,还得在环境上为他擦屁股。
每每想到这里,朱由检都恨得咬牙切齿。
“得益于这些年的植树进展不错,臣妾记得天启一朝仅有三次沙尘吧?”
周素洁的话让朱由检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并且接着说道:
“嗯,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天启元年,天启六年和天启十四年。”
说着,朱由检看向朱慈烺说道:“日后去了齐国,营造宫室可不能滥砍滥伐,不然你每年也要被风沙吹,闻土腥子味了。”
“那我还是住石头房子吧……”听到要每年被风沙吹,朱慈烺脸上写满了抗拒。
他这模样,逗得朱由检笑的合不拢嘴。
也在他笑的时候,火车的汽笛声再次响起,而这时,一名年轻的锦衣卫走进了车厢,对着朱由检作揖道:
“殿下,距离延庆县站只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了,需要停车区工业区看看吗?”
“嗯?”听到锦衣卫的汇报,朱由检瞥了一眼这人。
这人年纪十七八岁,长得有些魁梧,相貌高鼻宽面,浓眉大眼,似乎从相貌来看是铁铁的忠臣,然而如果仅凭面相来用人,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