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孙传庭,他是不拉帮结派,奈何西北需要一个人物在政治上镇场子,因此满桂、曹文诏、官抚民、曹变蛟等人都是帮扶孙传庭的。
也正因为如此,相比熊廷弼和洪承畴,孙传庭这种被大势推着走的人才更容易下旨。
况且,孙传庭杀四川士绅,巡抚天下,流放诸多守旧派的诸党官员,燕山派的贪腐官员,这些事情都决定了他不会是各党派拉拢的人。
这种时候,朱由校让孙传庭接旨,让他复起,这一行为也就意味着皇帝是有自己人的,而且这个人不是皇帝拉拢,而是诸党推给皇帝的。
你们都仇视孙传庭,那我就把孙传庭收下了。
朱由校的意思就是这个,并且为了加强孙传庭,朱由校把他从朱由检那里听来的一些战略规划给用上了。
经略乌斯藏,说白了就是强大北军都督府。
在五军都督府里,上直、东军、南军、西军、海军都在征战的时候,只有西北的北军在吃沙子。
孙传庭复起,北军就有了军事行动,休息了六七年的北军士卒也就有军事行动了。
有了军事行动,就有了斩首赏银,而在朱由校发给孙传庭的圣旨里,他开出的西番叛军首级赏银是一级三十两。
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洪承畴他们打安南时,郑、阮两派军队的首级赏银只有十两,这次平洞吾的赏银也是十两。
北边的蒙古人现在也是十两,唯一能和这个标准持平的,是已经被犁庭扫穴的建虏。
西番能有建虏强大?自然没有!
西番不管在哪个时期,大明朝廷开出的赏银都是十两到十五两之间,现在突然涨到三十两,说白了就是给北军发银子,发军功,同时让他们知道是皇帝复起的孙传庭。
那朱由校的这举动是和朱由检在争权吗?
自然也不是……
朱由校真的要权,朱由检或许会把权直接给他,当然,朱由检或许会说许多东西,例如不能改他的新政。
朱由校也不傻,即便要权,也不会改政,毕竟朱由检已经把这个坏人当过了。
“朱家……”
洪承畴眯了眯眼睛,只觉得这两兄弟都不好相与,不过真的要选,洪承畴还是宁愿选朱由检。
说白了就是人性,人都是慕强的,也都是讨厌繁琐的,洪承畴也不例外。
洪承畴自家家贫,十一岁便辍学,在家帮母做豆干,每日清晨还要到英圩埔走街串巷叫卖豆干。
当时西轩长房的才子洪启胤在水沟馆办村学,洪承畴叫卖豆干之余,常在学馆外听课,偶尔也帮学生做对子和作业来换取家用。
洪启胤发现洪承畴极有天份且抱负不凡,免费收洪承畴为徒,重返校门。
他和孙传庭等人可不一样,他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人穷就要受欺负,只有有权有势才能不被人欺负。
他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就是为了不被人欺负。
在他看来,朱由检是能力强,本事大,并且也似乎看不上他洪承畴,但那又如何?
帝王之家向来薄情寡恩,恰恰出了朱由检这样一个注重恩情的人。
洪承畴不知道朱由检是不是演出来的,但他清楚,以朱由检的能力和性格,他洪承畴不管再怎么爬,也可以在朱由检手下善终。
朱由检根本不怕手底下人造反,这就是洪承畴这种人觉得跟着朱由检安全的原因。
至于朱由校……
洪承畴承认朱由校善于平衡,对于驭世之术的造诣很高,但偏偏是这种人最不把臣子的性命当性命。
朱由校要是上位,并且朱由检还在大明,那洪承畴会立马告老还乡,不管那时他几岁。
因为只要朱由检让权,朱由校就会大权独揽,加上朱由检坐镇,朱由校不怕别人造反,那他的手段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臣子施展了。
一个不把臣子性命当性命的皇帝得权,这对他这种重臣来说可不是好事。
但如果朱由校上位,朱由检要就藩,那就……
洪承畴瞥了一眼手中邸报,只觉得时间似乎有些不够了。
他有自己的消息,根据情报来看,目前大明的天启十一式步枪,基本都装备到了海军和上直,以及北军都督府的朵甘十二营里。
黄蜚能迅速覆灭阿拉干国和夺取东吁后方,这速度便是洪承畴都有些吃惊。
他了解黄蜚的能力,以黄蜚的能力,他是断然做不到这样程度的,因此帮助他做到这种程度的,实际上就是那一万两千多支步枪。
黄蜚都能如此,那孙传庭呢?
西番之民不过数十万,可出兵马不过三四万,如果孙传庭想要平定西番,那根本不用招募民夫,直接以朵甘十二营为基础,三营出征,九营输送辎重,不用三个月,乌斯藏就能平定。
以孙传庭接旨的时间,以及洪承畴对他的了解来看,这厮恐怕已经在接旨的第二天就出发,现在恐怕已经进入陕西,抵达榆林了。
最晚正月二十,他就会抵达朵甘,从大非川出兵,突袭喇萨和三竹节(日喀则)。
乌斯藏的事情,洪承畴通过木增、木懿两父子了解过,目前势力最大的就是盘踞在三竹节的藏巴汗。
明朝自洪武年间以来,在乌斯藏地方分封了三大法王﹑五大地方之王,其管理西藏地方所采取的“众封多建”。
尽管没有驻兵,但从洪武年间到正德年间一直有派遣兵马巡视乌斯藏的行动,直到嘉靖废除乌斯藏都司。
虽说之后张居正又在万历年间主持重设乌斯藏,但当时大明许多官员都认为这是一个赔本买卖,因此不再派遣军队巡视,对于乌斯藏的统治也只是在湟中三捷时,调动了那曲一带的兵马去围剿蒙古人罢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来说有明一代二百馀年,乌斯藏的势力都受命于大明朝廷。
明朝在乌斯藏设立置驿站,对乌斯藏僧俗首领采取了定期、定员、定道、定制的进京朝贡模式,对乌斯藏的统治采取“输马作赋”的方式来进行收税。
只是,从万历三十七年四月,因“番人混冒,方物滥恶,所奉敕书洗补可疑,而通使岁诱为奸”,内阁革除了乌思藏大乘法王、大宝法王、护教王、长河西、董卜韩胡等八番的入贡资格,只许阐教王、辅教王入贡。
因此,目前听从大明指挥的,只有止贡派的阐教王、萨迦派的辅教王。
但是,尽管局势如此,可洪承畴并不认为其他八番敢于和孙传庭起冲突。
大明要收复乌斯藏,甚至驻兵,简直太轻松了,只需要突袭喇萨,击垮三竹节的藏巴汗就足够。
一个茶马古道的中断,就足够让乌斯藏几十万人得病乃死,因此表面上看,孙传庭需要收复整个乌斯藏,一座座城池的去打,但实际上他只需要打两个城池。
兵贵神速的情况下,二月初,孙传庭就可以让整个乌斯藏内附大明……
一想到这里,洪承畴就不由合上了手中的邸报,他心里清楚,他必须要在孙传庭之前击败缅军,不然不管他杀了多少缅军,孙传庭都会盖他一头。
“天启十二年的第一场大捷,我必须拨得头筹……”
想到这里,洪承畴走出了营帐,眺望远处的妙当城。
他阴沉着脸,背对诸将下令:“三日内,所有火炮都要渡过大金沙江,再传令给黄都督,十日后我军发动总攻!”
“是!”
木懿等人闻言连忙应下,但他们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家经略的会突然从刚才的不紧不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带着疑惑,他们放飞了信鸽。
两天后,当洪承畴争分夺秒的运输火炮,貌基准备依托妙当城护城河给予明军重创时,南边和西边的明军却在高歌勐进。
孟乃和清迈的军队开始撤往东吁城,吾必奎和龙在田也带着大军接管了孟乃和清迈等地城池。
同样,西部和南部登陆的海军也完成了收尾工作,兵锋直指东吁腹地。
只是四天的时间,作为东吁西大门的曹城便被轻易攻陷,原本人头攒动的曹城,此时已经变得满目疮痍。
焦黑的土地,刺鼻的火药味,还有一些正在燃烧的枯枝废墟……
当然,更多的是那些横七竖八的残肢碎尸。
“都督!洪经略让人送来了消息!”
曹城城头的马道上,当一身甲胃的黄蜚巡查城墙,看着一具具缅军尸体被抛下城头的时候,一名指挥使拿着一张字条跑到了黄蜚身旁。
他递来了放大镜和字条,脸上灰扑扑的黄蜚也皱眉接过,用放大镜看着字条。
】
字条上的字是用老鼠毛发书写的蝇头小字,虽说只有一寸宽,三寸长,却足足写下了数百字。
黄蜚吃力的看完了全部内容,然后才把纸条丢到了城下焚毁尸体的火堆里。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空无一人,满街血迹的曹城:
“传令全军,三日后我要在钦山阵斩七万西南夷!”
“都督,那妙当城……”这名指挥使显然看过了情报,想知道洪承畴那边怎么安排。
只是面对他的询问,黄蜚却接过了旁边士卒的步枪,装弹后对着一个装死企图跳入护城河的缅军瞄准。
“七日后,诸卫合围妙当城……”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