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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抓贪官不如杀胥吏(第2 / 2页)

李定国不好说的太明显,只能这么说。

不过他这么说,倒是让李大寿心动道:“那我们家是不是也得……”

“我们家就不用了,你们要是去了奴儿干,我去找你们也麻烦。”李定国连忙打断了自家父亲的想法,并拍着胸口道:

“一百亩地算什么,日后我做了将军,给你们买一万亩地。”

“一万亩地,那得请佃户帮忙打理咯?”李张氏笑着打趣李定国,显然不信他的话。

对于他们来说,一百亩地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人物了,虽说李定国跟着齐王殿下,但也不可能弄出一万亩地来种,这便是他们的想法。

李定国感觉被小瞧了,但他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反驳,而是询问道:

“爹娘,去年贪官被杀之后,后面来的官好些没?”

“唉……”一听到官员的事情,李大寿摇了摇头:

“好什么啊,听隔壁几个村子的人说,后面来的人更过分,他们的斗能装进去一斗二的粮,比之前的那几个村官还黑。”

说着,李大寿不免侥幸道:“幸好我们村的那两个村官没被论罪,他们基本没多收村里的粮食。”

“没收村里的……”李定国有些尴尬,因为他清楚,村官没收村里的粮食,那大多就是收了朝廷的粮食。

他本来以为,把贪官污吏杀了,换一批上来就能干净,却不想来的人还不如之前的那几个村官。

治理地方这事情,他想的太简单了。

“等我回去问问殿下。”李定国没有再自作主张,而是准备回去问问朱由检。

“除了村官,村里还有什么不公平的事情吗?”

李定国想多知道一些村里的事情,了解百姓的困难,因为这是他在官学里学到的知识。

“不公平?”李大寿不太懂自家儿子的话,毕竟他和绝大部分村民都是一样的,基本不关心村里的事情,只关心自家的田地。

在他看来,村里不公平的事情,估计就是前天张家扒了一半田埂,被田家十几个人堵着捶了一顿,然后张家又带人锤了田家一顿。

这不,大过年的,两家人都是带着伤过的。

“没什么事情了。”向了半天,李大寿只能憋出了这句话,倒是李张氏拍了一下他:“你忘记乡道的事情了?”

“噢对对对!”李大寿被自家媳妇提醒后,立马想到了乡道的事情,于是说道:

“这乡上和镇里,给我们发的工钱有问题,有些村民做工做到一半,家里有事情要走,他们说不算工钱。”

“但我那天去工地看了,他们明明就把人算上了,不过他们说不算的那天,他们用朱笔记着,其他都是墨笔。”

“我去镇上,有些衙役说,朱笔的就是冒领。”

“……”听到自家父亲的话,李定国不敢相信下面的人还能这么做。

“他们敢这么做?”李定国惊诧。

“有甚不敢的……”李大寿倒是见惯不惯的说道:

“以前家里还在延安的时候,那府上和县上的人叫去干活,咱们家交了徭役的粮食,结果还不是被叫去服了徭役。”

“你娘生你的那天,我还在延安城外修桥,等你娘生完你过了三天,才被放回家的。”

“后来我去问,根本就不是徭役,朝廷给了工钱,上面的狗官没给我们,用了徭役做借口罢了。”

“现在是风气好了,殿下和万岁仁德,免了徭役,那群狗官才没有借口让我们去服徭役的,不然这府县道的工钱,我们一个子都拿不到。”

“都察院的人不管管吗?”李定国还是太年轻,居然寄希望于都察院。

“啥时候?以前?还是现在?”李大寿跟不上儿子跳脱的思维。

“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李定国想了解一下以前的大明和现在的大明。

“区别就是以前的巡查御史来村里,村里需要村民自己掏出鸡鸭鹅招待,现在就是村里自己招待。”

“所以村里的村官贪点钱就贪点好了,我们也不会揭发他们。”

“至于巡查御史,以前的巡查御史吃完了就走,走之前还得要点银钱。”

“当时每户按照人头出钱,一个人十文,说是给巡查御史的路费。”

“我们这群泥腿子根本见不到他们的面,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我们都不知道,只有村正叫每家每户凑钱和准备鸡鸭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们来了。”

说到这里,李大寿不免唏嘘道:“现在是情况好多了,那巡查御史来的时候还会骑着马,穿着官袍绕着村子走一圈。”

“那能上去告状吗?”李定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这和他在王府,官学里听到的“廉洁”都察院有所不同。

“那有人告也有人不告,告的人都是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或者一些巡查御史管不了的大事。”

“还有的是告隔壁村的事情,反正不会告自己村的事情。”

“这还算好了,那巡查御史还会听我们说说话,算作以前,我们连面都看不到,有些人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正。”

李大寿一边吃饭一边说,李张氏见两父子说的起兴,也不免插一句嘴道:

“前些年,陕西民变的那个事情,不是杀了好多官吗?”

“嗯……”李定国点了点头,陕西民变的事情他当然有印象,尽管他当时还小。

“当时来村里来了一个监察御史,那可是比巡查御史还大两品的官,听说是……”

李张氏顿了顿,一时间想不起来,而李大寿开口道:“正七品。”

“对!正七品的官!”李张氏激动说道:“当时村里好多其它地方迁移来的人还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官。”

“那监察御史当时还说,谁敢压榨我们,强收税赋,让我们告诉他们,我们问他怎么告诉,他就说让我们告诉村官。”

“你说说,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还不如告诉我家定国管用。”

一想到自家儿子去年开口就让好几个村的贪官人头落地,李张氏心里就一顿骄傲。

只是她这话说的,让李定国有些尴尬。

让村民找村官去举报贪官污吏,这不就是让村民直接跑到贪官污吏面前说要举报对方么……

“他没说别的办法么……”李定国觉得尴尬,所以想问问一些好的方面。

“说了。”李大寿点了点头,却吐了口口水道:

“他让我们头顶《大明律》去县里,都察院的衙门里报桉。”

“不过那时候风声紧,前面一任的两个狗官都让我们不许走出村五里,还抽了一些男丁,免了他们几斗米的田赋,让他们巡村。”

“如果谁偷跑去县里报桉,抓到就打个半死。”

“那那两个狗官呢?”李定国没想到自家父母都能遇到这种贪官。

“被御马监的人有一次送礼给我们的时候发现了,后面拉到燕山县的菜市口砍头了嘛。”

说到这里,李大寿有些得意,李定国却十分窘迫。

他虽然想知道一些村里的事情,也想知道村里人的需求,但他不想听到全篇都是朝廷负面的话啊……

为此,他只能努力找补,但不等他开口,李张氏却笑道:

“那两个狗官死的时候,村里的人可高兴了,家家户户凑了一些钱,买了鞭炮在村口放了三天,你爹还让人杀了家里的一头猪。”

“嘿……”听到李张氏的话,李大寿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下。

只是他们这话让李定国好奇:“之前延安那个贪官县令和知府被抓的时候,村里也这样高兴?”

“那没有。”李张氏否认道:“延安的知府和知县被杀的时候,村里几个延安老家的人就聊了聊,感觉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他也贪了我们好多银子啊?”李定国很不解,但李张氏也不解道:

“是这么说,只是想了想,感觉还是那两个村官比较欺负我们,那个知县和知府,虽然告示说的是他们欺负我们,贪了多少银子,但就是感觉和我们没太大关系。”

“那些狗官,村里人都没见过,都没见过,能怎么恨他们?还不是骂一句狗官就完事了。”

“可那两个村官干的事情,可都是当着我们的面欺负的,你说村里的人能不恨他们吗?”

李张氏喋喋不休的说着村官干的坏事,仿佛在他们眼里,贪污几万两银子的知府和知县是普通人,反而是贪污了几十两银子的村官是十恶不赦的恶人。

这一切说白了,就是对于李张氏和李大寿这样的百姓来说,直接剥削他们的人是村官,而非知县和知府,因此他们觉得没有什么。

这就好像县城里的百姓,大多都是大骂知县是狗官,根本不会去骂府台。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些人贪腐之后还要上下打点,上面的官员也会受利,但他们没见过那些高官,便很难对他们产生对村官、知县的憎恨。

高官贪腐了李大寿他们的银子,但李大寿和高官相互没见过,他们只有利益被侵占的关系。

可村官,他不仅和李大寿他们见过面,还口头、言语、行为上来展示着他是怎么剥削李大寿这群村民的,所以在李大寿他们看来,村官比高官更该死。

“说这些都没用了,算起来咱们村的村官也就任两年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走了之后,后面来的村官会不会还这么“廉洁”了。”

李大寿的一句话,把李定国拉回了现实,而他也不再询问自家父母村里的事情,只是埋着头,一个劲的吃饭。

或许今天他所接收的信息,已经让他震惊到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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