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紫禁城脚下,若是像东、西、南这三处外城,一个两间门面的二层小楼,花费亦不超过三十两银子,力夫不吃不喝三年就能买下,而工匠只需要一年不到。
对于学子们来说,人均十平确实不大。
宿舍如此,教室自然也不可能小到哪里去。
官学内的所有教室,都是按照“回”字型建设,中间的空地约一亩,是放松的地方。
教室只有一层,使用砖木结构,每间容纳学子三十人,面积六十平,较为宽阔。
官学开学前,朱由检就亲自测试过一些教室的隔音。
由于墙壁厚度和玻璃窗,以及黑板都建设的差不多,隔音并不算差。
如眼下,在学子们单个在讲台自我介绍的时候,在木质长廊上的朱由检基本听不教室里的声音。
当然,如果是整个教室整齐的朗读,那就能听得十分清楚了。
“各勋贵,文臣子弟,有多少入学?”
慢悠悠走在长廊视察的同时,朱由检头也不回的询问。
面对询问,崔应元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不足万人,且大多是勋贵子弟,文臣们大概只有……两千人不到。”
“呵……”听到这数目,朱由检轻嗤。
要知道北直隶的官员数量多达四万,四万官员有子嗣者近万。
这样的局面下,许多官员依旧不愿意将子嗣送到官学,显然是觉得官学的教学质量不行。
倒是勋贵,他们多少是挨打多了,涨了记性。
但凡他们在天启二年的时候听从朱由检的话,眼下也不会混的这么尴尬,不上不下。
现在看来,在发现二代已经废了后,许多勋贵都将心神放在了三代子弟上。
这入学的子弟,基本都是三代子弟。
这也不奇怪,如果三代子弟还不能崭露头角,那数量众多的“伯府”顶多也就维持数十年便要跌落阶级。
哪怕是“侯府”和“公府”也撑不了多久,百年之后恐怕只有寥寥数家勋贵,还大多是领着散阶俸禄,而已经去了爵位的散人。
“南边的勋贵没有送子弟北上吗?”朱由检询问了一句,而崔应元的话也没让他失望:
“送了,七千勋贵子弟里,有近四千便是来自南边。”
官学只开北直隶,这让南直隶的勋贵急红了眼,因此早在去年腊月消息放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子弟安排北上了。
这么看来,经过了朱由检这十年的反复揉捏,这群勋贵算是彻底认命听话了。
朱由检从来都不想把士绅和勋贵彻底搞死,他要的很简单,就是听话,按照大明的政策走。
只要听话,朱由检就不会收拾他们。
如朱由检想要从本分的士绅手里购买土地一样,如果士绅愿意卖,朱由检也愿意卖,并且愿意支持他们去利未亚、中亚等海外成为资本。
只是他的想法太过超前,注定不会有士绅愿意和他走一条路。
既然不愿意走,那朱由检就只好赶着他们走了。
勋贵们听话,那大明也不会吝啬每年那几十万两俸禄银。
大明可以养勋贵,但勋贵总得展现一些价值,哪怕是他们能稳定每年为大明来带数百基层军官,这价值也足够满足朝廷。
这七千勋贵子弟,但凡有百分之一的人能成材,对于大明来说也是好事。
反观文臣,如果他们一直固步自封,那等滚滚学子参与科举将他们淹没的时候,朱由检也不会生出一丝怜惜。
“告诉官学司可以统计一下明年北直隶的入学人数,这条规矩可以保持,每年都根据户籍来提前统计后一年的学子人数。”
朱由检对崔应元提醒了一句,在崔应元应下的同时,他再看了看教室们自我介绍的学子们,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官学。
他倒是没有返回齐王府,而是在宣北坊散起了步。
由于兵马司,刑部衙役的设立,整体上来说,京城的一些弊端正在被更正。
这些弊端基本分为两类,一类是治安问题,一类是卫生问题。
治安问题里,占比最大的无非就是盘踞在京城的地痞流氓。
这些地痞流氓每日不是在外城碰瓷,就是在京城外的道路聚众碰瓷,勒索。
朱由检特意了解过,百姓对这些流氓有一个专门的称号,叫做“喇唬”。
喇唬的泛滥成灾,基本是在正统年间,京营质量下降以后。
至于为什么和京营有关,则是因为流氓团体的主力基本上是军户、匠户和卫所兵。
这些人仗着背靠京营而横行京里,平日里除了和百姓索要面粉、衣物等生活必需品外,还有酒、糖等非必需品。
一开始这群人还用苦肉计,说自己家里人葬身边关战事,无奈只能乞讨。
到了后来,这群人在朱祁镇复位后,便干脆仗着自己的身份直接强抢。
当然,也不是所有卫所军户都是地痞流氓,他们更多是兼职做些小生意小买卖,有卖面的、卖糖的、卖包儿烧饼的。
至于京城匠户也兼做小生意,开个小酒店等。
这些人基本都是在景泰、成化等社会经济上升时期,在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下夹缝求生的一群人。
因此,当朱由检废除军户和匠户制度后,他们便可以以民户来正大光明的做生意和买卖了。
至于他们之中的一些地痞流氓,则是被兵马司的衙役抓捕,尽数送往了燕山山脉之中的水泥场从事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劳动改造。
没了这群地痞流氓,京城的治安问题瞬间落实,诸如眼下的南城,曾经是唯一外城,也是最混乱地带的区域,眼下却十分安全太平。
朱由检走在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谈笑风生,路边摊铺的一些商贩也勤恳本分的坐着生意。
朱由检在路过一条长街时,特别注意到了一些衙役会上门一些商铺,心里升起不好预感的同时也对崔应元询问道;
“临街商铺小贩,眼下户部是按照什么规矩在管理他们?”
朱由检的询问把崔应元问住了,他只能转身叫来了一个专门监视户部官员的锦衣卫千户来询问。
对于户部的管理,这名千户还算熟悉,因此在听到问题后便连忙解释道:
“户部将他们分为流动商贩,固定摊贩和固定商铺,流动商贩需要向衙门每月缴纳五十文流动税,领取商牌才能行商。”
“固定摊贩的话,则是每月需要交二百文的摊位税才能领取商牌。”
“固定商铺则是按照生意种类,一般来说米麦粮铺都是每个月缴纳一两现银,金银首饰等店铺则是二两现银,其余商铺各不相同。”
“这些杂税,基本归纳为城商税,而宛平和大兴两个县衙,每年能在京城收取十二三万两城商税,北直隶能收取二十万两不到的城商税。”
锦衣卫千户老实交代,而朱由检闻言则是皱眉道:“其他各省呢?”
“这……”锦衣卫千户犹豫了一下,随后才道:
“户部虽然这么制定,但两京十九省去年对于此税总计征收不足一百二十万两,其中北直隶和南直隶便上交了三十几万两。”
“哼!”听到这话,朱由检冷哼一声,显然是对各省的消极态度十分不满。
这税到底征没征收是一个问题,又或者是下面的人中饱私囊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说到底还是朝廷没有重视,另外就是朝廷的掌控速度让地方有恃无恐。
北直隶人口不过是南直隶的四分之一,而且城镇化也远远不如南直隶,却交了比南直隶更多城商税。
在朱由检看来,仅仅南直隶一地,就能收取近百万两,更别提浙江和江西这些人口大省了。
如果朝廷能在十天内从北方调兵抵达江南,那江南还敢这样阳奉阴违,那才是找死。
总的来说还是掌控力度不行,尽管五军都督府在地方驻军,但人数毕竟太少,起不到什么战略性的威慑作用。
不过等铁路通车,朱由检就能让江南的商贾士绅和官员们活在压抑之中。
“京中衙役,有没有仗势欺民,勒索钱财的现象……”
朱由检瞥了一眼从金铺里笑呵呵走出的两名衙役,头也不回的询问崔应元。
“这……”崔应元有些头疼,尽管他知道这么说会得罪兵马司和刑部,还有地方县衙,但他也知道朱由检对他很不满意。
陆文昭十年里被朱由检骂四次,而崔应元十年被陆文昭最少骂了四百次,他清楚眼下陆文昭的地位都有些不保,更别提他了。
因此,即便知道这么说要得罪人,但他还是得说:
“小拿小取的现象自然是有的,这不止是京城,各地的衙役都有这种这种情况,兵马司倒是很少,毕竟他们基本只在主路和城墙巡逻……”
“小拿小取?”朱由检带着质问的语气开口,随后不等崔应元回答便嘲弄道:
“水滴石穿,日复一日的小拿小取,每日即便只拿取数文,一年下来却也能凑出十数两。”
“这十数两,恐怕是他们俸禄的快两倍了吧?”
“家主明鉴……”崔应元低着头应下,而朱由检瞥了一眼他,干脆说道:
“你的人不是吃干饭的,朝廷每年花上百万两养南镇抚司,你若是不能拿出有价值的消息回报朝廷,那万岁会怎么想?”
“是……”崔应元汗流浃背,连忙点头:
“卑职即日起就加大对各地的盘查,将这群害群之马绳之于法!”
崔应元卑躬屈膝的回应,而朱由检只是瞥了一眼他,随后便转身继续闲逛了起来。
顾不及擦汗,崔应元便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