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乱,祸天下……
启用扶持武将势力,这是朱由校和朱由检的无奈之举,大明朝许多时候并不是军队拉跨,而是政治上拉跨。
但凡朱由校和朱由检能操控朝堂,二人都不用去使用武将势力,就能让大明平稳的渡过小冰河期。
然而当时的局面时,除了武将势力,似乎就没有人可以被他们拉拢了。
甚至这种尴尬不仅仅是没有武将主动来依附,还存在于皇权没有自己的势力。
这种尴尬的局面促使了朱由检主动去学习兵法,练兵、拉拢戚金和秦邦屏等人。
按道理来说、军队应该是朱由校的势力,是皇权的延伸。
问题在于、朱由检干的太好,导致了军队慢慢脱离了皇权,变成了齐王党。
现在的军队和武将势力看似是皇帝扶持起来,属于皇权的延伸。
但这延伸出去的枝干十分脆弱,作为两者连接处的枢纽,全靠朱由检一个人维系。
二者的关系薄弱,新兴的军队势力都想要立功,实现阶级跃迁。
朱由检对外征战不仅仅在于稳定边疆,不仅仅在于用大捷来压制文官,而在于平衡军中的利益所需。
原因很简单、按照朱由检所制定的勋爵世袭制度,实际上就已经决定了明军需要不断征战来维持内部稳定。
眼下的新人需要战功来授爵,福荫子孙。
日后的勋贵需要战功来保持爵位不被夺去。
这两点,将是明军内部需要维稳的一个平衡,朱由校还是比较清楚的。
齐王党需要的不是壮大,而是稳定,因此不能帮扶他们。
想到这里、朱由校停了下渡步的脚步,片刻后皱眉道:
“让顾秉谦来一趟……”
“奴婢领命。”听到皇帝的话,刘若愚当即让人去通传顾秉谦。
这样的通传没有让朱由校等待太久,只是两刻钟的时间,顾秉谦便来到了养心殿内。
“万岁……”
顾秉谦作揖行礼,而朱由校面对他则是开门见山道:
“司礼监下发内阁的奏疏,你都看过了吧?觉得如何?”
“修建哈剌温山钟楼是宣扬国威的事情,臣以为,理当修建。”顾秉谦侃侃而谈:
“此外、将士们的赏银,内帑和御马监也拿得出,自然需要犒赏。”
“至于外出征战的将领们,臣以为,对于其中三人有些难封。”
“说……”朱由校眯了眯眼,而顾秉谦也道:
“经略熊廷弼、都督满桂、都督孙应元三人……”
“后者倒是可以加封太子少保、少师来表彰功绩,但前者……”
顾秉谦点到即止,而朱由校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熊廷弼的功劳,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封爵的程度,但尴尬之处在于,他是文官……
这并不是说文官不能封爵,而是自成化之后,封爵的文官大多在封爵不久后就退出政治了。
除了偶尔皇帝询问之外,他们几乎就跟透明人一样。
如果朱由校要加封熊廷弼为勋贵,那自然可以,甚至他也可以让熊廷弼继续在朝堂之外任职。
但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
朱由检正在做的,是军政分开,而熊廷弼、孙传庭、洪承畴、吴阿衡,杨文岳等几人显得十分尴尬。
把他们放到朝堂吧,太可惜……
把他们放在边疆吧,又和朱由检所定的军政分开有些违和。
所谓经略这种官职,日后必将慢慢被淘汰,所以怎么册封熊廷弼需要朱由校和朱由检好好商量才行。
不过、朱由校叫顾秉谦来,并不是为了讨论这三人的问题,他眼下想让顾秉谦做的,是让齐王党帮持东林党……
“熊廷弼三人的事情,朕自会处理。”
“这次吏部十七名官员调往关外,吏部空虚,我想让你推荐一些官员,前往吏部、都察院任职。”
朱由校一开口,顾秉谦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他没有猜错,皇帝准备让他和阉党开战,或者说对垒。
东林空缺处的位置,用齐王党官员补充,这看似是加强了齐王党在朝中的力量,但实际上却是在掀起两者的矛盾。
这样的安排,让站在角落的刘若愚心里打鼓。
谁也不知道,朝堂上的齐王党和阉党之争,会不会从朝堂发展到地方上。
“臣目前,暂时没有寻到可用之人……”
顾秉谦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拒绝了皇帝的意思,而这举动让刘若愚心里一紧。
朱由校同样,虽然表面不露喜怒,但还是从说话的语气里让人察觉到了一丝不满意:
“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顾秉谦作揖告退,而朱由校全程看着他退出养心殿,乾清宫。
直到他远离宫殿后,朱由校才在脸上流露出不满的神情。
对此的刘若愚也很清楚,如果顾秉谦不动,那有一方势力就必须动……
“万岁、奴婢愿意举荐一些人。”
刘若愚忽的开口,这代表他愿意亲自下场为皇帝做马前卒来扼制阉党。
对于他的主动下场,朱由校十分欣慰,但是对于他的能力,朱由校却很难支持他。
因此在片刻的沉吟过后,他答非所问道:
“王安在南场也休息够了,传信让他返回京城,执掌西厂吧。”
“奴婢领命……”刘若愚心里松了一口气。
毕竟作为太监,亲自下场也就代表他要参与党争,就有了身首异处的危险。
他愿意为皇帝下场,但他同时也怕死。
刘若愚很清楚,仅凭他自己是玩不过魏忠贤和王体乾手下那群人的。
眼下皇帝重启王安,那其中的意思就值得寻味了。
朱由检将王安安排在御马监南场已经近五年,这代表王安在御马监南场自有一个小班底。
他一来、那就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带着一个成熟的小班底来了。
况且、这内廷之中,有多少人受过王安的恩惠?
别的不说、就单单曹化淳……
“调曹化淳前往南场督事。”
刘若愚的猜想还没结束,朱由校又下了进一步的旨意。
显然、朱由校也知道,王安若是归来和阉党斗到一起,那曹化淳必然会下场帮自己的义父。
但曹化淳一旦下场,那就代表齐王党也下场了。
朱由校不可能在动了王安的情况下,还去动齐王党的势力。
正好王安离了南场后,南场需要一个太监镇守,而作为曾经建立起南场的曹化淳,将他调往南场显得十分合适。
况且、王安有一个天然的优势。
东林外援……
作为朱常洛手下二十余年的随身太监,一直支持朱常洛的东林党大多都和王安熟络。
一旦王安重返京城,加上东林被阉党打压的怨气,恐怕王安能团结东林来共同抗衡阉党。
“手书一份给弟弟,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去,同时催促王安北上。”
明细了一切,朱由校最终下达了所有旨意,而刘若愚见皇帝没有再说什么,也慢慢退出宫殿,让人将信送往了天南地北两处地方。
不过相较于一千九百余里外的泰宁城,沿途都有驿站,并且距离只有一千三百多里的王安首先拿到了调迁的圣旨。
当双手接到沉甸甸的圣旨时,王安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暗中用指甲刺了刺自己的皮肉。
近五年的南场之行,不仅没有让他变得憔悴苍老,反而让他看上去精神、年轻了不少。
“恭喜厂公、恭喜厂公!”
一时间、御马监南场衙门内的所有太监和书吏纷纷上前为王安祝贺,而王安则是在祝贺声中慢慢清醒了过来。
看着手上的圣旨,他很清楚,以他的年纪,恐怕这一次是皇帝对他最后的利用了。
这一次结束后,要么他远离朝堂,回家做一个富裕的贤宦,要么就做一个不讨喜的内廷太监。
“你们退下吧,收拾收拾咱家的东西,咱家明日便出发返京。”
王安瞥了一眼四周的太监和书吏,暗自在心中开始了数人头。
他要带一批班底返回京城,不然无法掌控西厂和魏忠贤抗衡。
况且、以他和东林的交情,在他返回京城后,或许可以从中操作,拉拢一批内廷之外的外援。
想到这里、王安在所有人离开后轻笑一声:
“李进忠,咱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