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罕不是在吹嘘,他敢这么说是因为这几天的时间已经看清楚了上直三万铁骑的家底。
首先是三万支备用步铳,随后是两支骑铳,最后也是最恐怖的,是那一千门五斤燕山大将军炮。
自家的军队自家知道,由于明军常年没有用火器混成部队出塞,这也就导致了一旦交战时火器声音太大,马群就会有受惊的可能。
马群一旦受惊,大军的阵型就会变乱,而这种时候,装备到牙齿的上直铁骑一旦面突冲阵,那是十万胡骑都抵挡不住的。
当然、这里说的胡骑是没有披铁甲的胡骑。
至于为什么后金和明军交手中没有这个烦恼,主要还是努尔哈赤对八旗的训练,都是针对明军战法的训练。
努尔哈赤将马场设在火铳厂和铸炮场,铁匠铺旁边,因此后金战马常年受惊,自然也就适应了火炮。
不过、复辽一战明军重创了建虏最精锐的四万马步兵,还俘获了大量经过火炮训练的战马,后金那边恐怕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这一切,朱由检也是清楚的,而他在听到了赛罕的话后,首先就是分析了一下明军历次出塞的后勤方式。
国初的洪武、永乐,还有正统年间的北伐,大多都是民夫运送,所以出动人数极多。
到了明代后期,大军出塞的次数屈指可数,深入距离有限,只需要带足一个月的军粮就足够,也没有什么后勤压力。
因此在明代,并没有人尝试过游牧的后勤,因为这种模式速度太慢了,大军和游牧距离一远,就要面临断粮的可能。
况且、游牧也不是哪里都可以的,所以赛罕是在让朱由检走草原民族的路子。
如果这条路子对明军来说能走通,还能保障后勤,那么朱由检要收复东北、西域和漠南漠北的后勤压力就大大减轻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该要组织的辎重还是要组织,只是不需要原来那么大量罢了。
这一点,还是需要发展有轨马车来连通黄河下游到西北。
只要能走淮河运粮,大明就可以实控西域了。
马车铁轨这种东西,并不需要太多的钢铁,只需要用厚铁来包裹硬木就能维持它的运转。
只要修建出这样的一条铁木轨道,从淮河运粮食前往嘉峪关,便只需要十几天的时间了,而如果用两匹马来拉拽,完全可以拉动四十石的重物。
两匹马来回一个月,顶多吃两石豆,剩下的三十八石都可以拿来运粮。
以朱由检手头的挽马和驽马数量,随便分出几万匹。
用有轨马车运粮的话,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运送上百万石前往嘉峪关……
只是……
“铁料有些不好办啊……”
朱由检有些头疼,因为他调查过大明官营的炼铁厂。
官营的炼铁厂每年只运作百来天,所产出的铁料每年上万吨,而如果是火力全开,顶多也就是每年出产三四万吨铁料罢了。
三四万吨铁料还得分出制作火炮和火铳,甲胃,剩下的再拿来建造铁木轨道,恐怕每年也就能铺设个五六百里路了。
最少要五年才能从河南铺设到嘉峪关……
“不管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就用铁皮包木,反正西夷也这么干过……”
“殿下……”
正当朱由检想着“偷工减料”的时候,着甲的曹文诏却带人来到了庭院中,隔着数步对他作揖道:
“殿下、素囊的使者来了。”
“嗯?好,正好看看这素囊能说出什么贻笑大方的话。”听到素囊的使者抵达,朱由检脸上也露出了戏谑的笑。
“殿下,末将就不露面了吧?”赛罕小心翼翼的开口,而朱由检也颔首道:
“你回房休息去吧,我去看看素囊的使者要怎么表演。”
说罢、朱由检带着曹文诏等人离开,向着守备府的会厅而去。
而当他带人走过长廊,来到会厅侧门进入的时候,立马就看到了手持节杖的素囊使者,而素囊的使者也在惊异朱由检的成熟和模样。
对于只有五尺出头的使者来说,朱由检十分高大,相貌英俊坚毅不说,气度也十分不凡,因此他一眼就知道了这人就是大明朝的齐王。
“说罢、素囊让你来想说什么?”
朱由检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而孙守法的曹文诏则是侧立左右,会厅左右两侧则是数十名明军将领。
身着甲胃的众人和一袭青色圆领袍的朱由检,给使者带来了莫大的压力,而这只是压力的一部分。
他真正的压力,还是来源于所见到的三万上直兵马。
由于是雪季,战马都在马厩里,所以使者不知道这三万多人都是骑兵,不然绝对不会执行素囊的命令。
也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硬着头皮,顶住压力说道:
“齐王殿下,素囊汗希望大明能放弃入套,并且册封他为新任顺义王,承认他是土默特部大汗。”
“如果您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将保证这两部不会再侵犯明土。”
“不然、您将需要面对我三部十余万铁骑的南下,关中将成为素囊汗的牧马地……”
“噗嗤……”听到十余万铁骑三个字,朱由检忍不住嗤笑了出来,而他这一笑,瞬间引得整个会厅的将领都大笑了起来。
大明文武皆知,上直将领,最为桀骜。
如今三万上直铁骑屯兵杀虎口,距离板升城不过四百里,只需要朱由检一声令下,三万如狼似虎的上直铁骑将会在三天内兵临板升城。
就这样的局面,素囊居然还在吹嘘“跨过黄河,饮马渭水”这种鬼话。
这样的话,让朱由检和诸将怎能不笑?
“呵呵……”朱由检渐渐收起了嗤笑,但脸上还是轻蔑的表情,并对使者说道:
“十余万铁骑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你替我转告素囊……”
“雪季过后,我大明十五万甲士即将入套,扫平河套、宁夏两部。”
“至于素囊,叫他老实呆在板升城吧。”
“殿下……”使者见状也急了,连忙说道:
“难道您真的不在乎西北数百万百姓的死活吗?”
“孤在乎!”朱由检忽的声音变大,而所有明军将领也在此刻闭上了嘴,会厅内外百步一片死寂,静的可以听到人的呼吸声。
使者也被朱由检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镇住了,一时间不敢做出什么别的行为,而朱由检也收起了笑意,双目含着寒光,压着怒气道:
“天启二年正月,火落赤趁着我大明平叛西南,随领兵入寇延安、黄花峪等处,深入六百里,杀掳我大明数万百姓。”
“天启元年七月,火落赤与吉能叩边宁夏,掳掠我大明数千百姓……”
“天启元年二月,吉能与明爱趁我大明辽东平叛时,亲自领兵叩关固原,杀我将士四百余人,掠我百姓八千余人……”
“泰昌元年九月,河套、宁夏两部五十四支趁我大明神宗显皇帝、光宗贞皇帝驾崩国丧之际,领兵劫掠甘、肃二地,掠走百姓万余人。”
“万历四十七年……”
“万历四十四年……”
“万历四十一年……”
朱由检数落着河套两部的种种罪孽,听得使者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在他的不安下,终于、似乎是朱由检说腻了,他停了下来,并靠在椅子上,脸色平澹的对使者说道:
“杀了这么多人,掳掠了这么多人,现在说你们能控制他们了?不打了?晚了……”
朱由检冷着脸,在气氛凝固的同时再度开口道:
“既然素囊管不住他们,那就由大明来帮忙管教吧。”
“殿下,穆宗皇帝曾与我部俺答汗有过……”使者还想说什么,却被朱由检打断道:
“俺答封贡时,穆宗皇帝与顺义王的约定自然是有效的,但约定之中也规定了顺义王需要节制河套、宁夏两部。”
“现在卜失兔节制不了,素囊也节制不了,难道就任由他们劫掠我大明西北吗?之前的帐就一笔勾销了吗?”
“不会的……”
“大明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我上国之民不可欺辱,辱者灭其国。”
“明年河套的沙尘扬起之前,世间便再也没有河套和宁夏两部……”
朱由检态度强硬,而使者也被朱由检的话激怒,并反驳威胁道:
“您会后悔的!如果您依旧这样执迷不悟,那我们只好出兵了……”
“好!”朱由检打断了使者的话,起身爽朗笑道:
“你替我转告素囊,叫他给自己准备好一副棺椁,若是战败时有些胆气,自刎死在棺椁中,孤会将他埋葬于阴山下。”
“若是怯懦,也不必担心,我大明礼仪之邦,他随孤前往京城,在太庙前跳跳你们胡人的胡舞,与我大明列祖列宗前行个大礼,赔个不是,那孤还是能赏他个一官半职,在大明衣食无忧的。”
“哼!”使者听着朱由检的羞辱,生气的拂袖而去,但却在要走出会厅的时候被门口的将领拔刀拦住。
这时他才想起了自己在朱由检的地盘上,而朱由检也一摆手示意将领收刀,并在使者扭头看向他的时候,脸色忽的变得阴沉:
“告诉素囊和火落赤,战场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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