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时辰过去,十六轮炮击,一万六千多枚石弹的狂轰结果便是金军胆气全丧,整支兵马士气萎靡。
黄台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而金军的死伤数目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一个时辰、六百多死伤……
再固守几个时辰,大军一旦折损五分之一的兵马,那就真的连突围都做不到了。
“额斯珲!我们撤吧!”
狼狈躲着石弹的杜度表情带着一些畏惧,而黄台吉脸上的表情也难以言表。
他又何尝不想撤?可是如果真的要撤,那……
“雨停了!”
“真的停了、雨停了……”
忽的、炮击结束、金军之中响起了停雨的声音,而黄台吉闻言更是心中一悚,连忙走出树下,伸出手希望感受到雨水。
然而让他失望了,雨真的停了,而大雨的停下,也代表明军可以出全力了……
“主子!”
忽的、这个时候,山下踉跄爬上山来了一个甲喇额真,他手中拿着军令,在爬到黄台吉面前的时候当即跪下道:
“主子!大汗下令,命我军绕后夹击满桂!”
“原来汗阿玛是在等这个机会……”
黄台吉接过了军令,一目十行看了起来,随后咬紧了牙关,他自然知道重创满桂意味着什么,但他更知道,眼下雨已经停了,夹击满桂已经不再是明智之举,现在应该做的是撤退。
可是,即便黄台吉知道,但他有办法拒绝吗?
“传令,等明军遇袭,随后绕山道往后夹击满桂!留下旌旗和一牛录的将士迷惑明军!”黄台吉毅然决然下令。
绕路夹击满桂,总比在这里挨上千门火炮轰炸要好!
“是!”听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所有人都激动的应下,而得知消息的金军更是全部振作了起来。
恐怕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忘记不了这一个时辰的遭遇,那种轰鸣过后,上千石弹飞来,将大树拦腰打断,之后的跳弹更是将人直接砸死。
他们甚至和明军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遭遇到了前前后后两个牛录的死伤,这样的惨痛伤亡,是金军未曾有过的。
所有金军小心翼翼的护送着战马下山,遇到不平坦的山道,立马用手中的兵器掘土,可即便这样,东坡还是太难下了,摔死摔残了不少战马。
好不容易等他们下山,却一直静静在等待莽古尔泰的援兵。
黄台吉只在山顶留了一个甲喇的步卒,用来吸引明军的炮击。
他现在并不确定明军有没有在他们进山的山口布置火炮和兵马,如果有的话,那他们冲出山道还需要一场血战。
“放!”
“轰轰轰——”
半刻钟过去,火炮再度发作,而熊廷弼等诸多将领纷纷举着双筒千里眼观摩城子山平台的局面。
“经略,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您看……”
忽的、曹文诏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平台的金军比起之前的数量太少了,而旌旗倒了之后居然也没有人去搀扶,因此他对熊廷弼解释了起来。
他的话被熊廷弼听到了心里,于是抬手道:
“停止放炮!”
“停——”两个炮营参将举旗下令,所有炮手也在传令兵的传令下,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等四周平静下来,熊廷弼才开口道:
“曹总兵、贺总兵,你们各自率麾下三营骑兵上前观察。”
“末将领命!”
渴望一战的曹文诏和贺世贤闻言,当即将自己的三营辽东铁骑,三营朵甘铁骑调来。
六营骑兵,一万八千余铁骑,可以说努尔哈赤远远低估了明军在辽东的骑兵数量,如果他知道熊廷弼这里还有六营骑兵,一定会在火炮没有抵达前,就前来进攻熊廷弼。
只是眼下已经晚了,这六营骑兵虽然只能做到一人一马,但是冲阵面突已经足够。
曹文诏和贺世贤引兵向前,而这样的举动自然也被城子山平台上的金军所察,他们吹响了木哨,而山下的黄台吉听到后,心中一紧。
“额斯珲、明军发动进攻了!”杜度紧张开口,而黄台吉却示意他不用惊慌:
“应该是试探我们有没有撤离此地,不用惊慌,再听……”
黄台吉安抚了杜度,随后诸将听着木哨的规律,随后脸色阴沉。
从木哨传递的消息中,这次探查的明军是一万八千人,而且清一色的骑兵……
“明廷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骑兵了?加上四骑卫和大宁,岂不是已经有六万铁骑?”杜度手心冒汗,而他身后的金军将领也纷纷额头冒汗。
辽商给他们的情报不太准确,完全算漏了曹文诏的朵甘三营,而他们不知道,除了朵甘三营,孙应元的三卫兵马也是各有两千铁骑,合计六千。
言情
也就是说、努尔哈赤以为的明军顶天五万铁骑,其中两万分散四周,只有三万能击中追击。
然而辽东三十多万大军实际上有骑兵七万有余,一旦满桂跨过辽河,论机动性,明军比金军更高。
情报的误差,让黄台吉手脚冰凉,而此时他也一咬牙道:
“不等莽古尔泰了,全军走山道出城子山!”
“是!”众将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他们都知道,再待下去,就是被围歼的命!
一时间、山上的牛录也被通知下山,而黄台吉更是带着前军先行撤退。
“有些不对劲……”
贺世贤敏锐察觉到了金军的反应有些慢,而曹文诏更是攥紧了马缰道:
“全军提速!”
眼下他们距离城子口山不过二里的距离,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疾驰到,而就是这一盏茶的时间,当他们抵达时、只看到了翻身上马走山道撤退的金军后军。
“追!”
曹文诏在熊廷弼收到朱由检来信的时候,便也跟着收到了信。
朱由检的意思很简单,他要黄台吉死!
“曹总兵!”看着曹文诏居然直接带兵追击,贺世贤愣住了,他还没见过比自己还鲁莽的人。
好歹也是被熊廷弼节制的兵马啊,这不得回去请示熊廷弼?
“快马返回大营,把建虏撤退的事情告诉熊经略,询问是否追击,再告诉经略,曹总兵已经领兵追击了!”
贺世贤急忙吩咐身边人,而他身边参将也当即策马向大营返回。
看着奔来的一队兵马,在大营的熊廷弼也放下了双筒千里眼,心中不安。
参将带兵到帐前,翻身下马,半跪作揖道:
“经略、建虏撤退,曹总兵已经领兵追击!贺总兵询问经略是否……”
“追!告诉贺……”熊廷弼下意识脑中就浮现过了朱由检信中的内容,但这时他却听到了一些嘈杂声。
他转头看向杨文岳:“后军怎么了?”
“经略!建虏出抚顺,渡浑河南下,引兵两万,眼下已不足我军十里!”
这时、后军参将策马而来,沉稳开口,而熊廷弼也脸色难看了起来。
曹文诏已经领兵追击,如果贺世贤再领兵追击,眼下这四万多步卒就没有骑兵护卫左右两掖了。
现在努尔哈赤只有一条路可以逃走,那就是走城子山口北部的平原,因此熊廷弼这部兵马不能动。
“命贺世贤回本部,大军后军转前军,前军转后军,火炮准备移至前军阵前!民夫放到后军之后。”
熊廷弼思虑过后放弃追击,准备先迎战抚顺而来的建虏,而贺世贤在一盏茶后带领兵马返回大军。
熊廷弼命人收起帐篷,而很快两万建虏也在明军准备好一切后,策马来到了城子山口东北。
莽古尔泰带领正蓝旗和汉四营、蒙古营前来叩边,而当他看到了远处明军已经将火炮摆到阵前的时候,瞬间下令道:
“大军后撤一里!”
在他的调动下,金军后撤一里,而熊廷弼看着双筒千里眼中,后金大军有条不紊撤退的模样,当即黑着脸道:
“只有正蓝旗的兵马,那么铁岭应该是镶蓝旗,既然抚顺出兵,那铁岭也应该出兵了。”
“经略、这么一来、岂不是努尔哈赤可以任意选择一部夹击了?”杨文岳心中一悚,眉头紧皱。
铁岭、抚顺的金军应该各在两万,而他们一旦出动,那就代表沉阳和眼下熊廷弼本部各自需要面对两万兵马。
这种时候、如果有人……
“我们这部上千门火炮,刚才黄台吉见识过了威力,如果他见到了老奴,一定会告诉老奴,哪怕老奴先前想打我们,在得知消息后也一定会调转方向!”贺世贤有些口干舌燥。
“若是调转方向,必然会挑眼下兵力最少的一部去打!”杨文岳思考着开口,而贺世贤也愣了愣道:
“兵力最少?那不是……”
贺世贤还想再说,而熊廷弼却摇头道:
“兵力最少,还没有携带火炮的,只有孙应元部,但老奴不可能去打孙应元,他想做的不过是引起我们慌张,随后分兵支援孙应元总兵,再突破我们本部逃遁罢了。”
“经略,那我们不动不就行了?”贺世贤耿直的开口,而熊廷弼却笑道:
“如果只是一味的跟着老奴而屁股后面布置,傻傻的等待老奴自投罗网,那能有什么意思?”
“要做、就要让老奴走我们这边。”
“可老奴如果知道我们的火炮犀利,恐怕也不会走这条路。”杨文岳紧皱眉头。
“他不走、那就逼着他走!”熊廷弼眯了眯眼睛,随后开口道:
“拿纸笔来,我手书给诸将!”